身後響起一道低沉嗓音,清泠如雪,語氣鋒銳,卻熟悉得叫書悅猛然睜大雙目。
——掐着她脖頸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畫館中替她說話的那位!
她确實聽聞那畫聖有個徒弟,喚作于千星。
但她冒充畫聖以來從未與對方見過面,時日一長她便放松警惕,竟将這茬忘了!
原來她早就暴露,隻是對方替她隐瞞罷了,并且以為她傷了真正的畫聖,還偷了人家的畫筆和畫作,所以現在找她算賬來了!
書悅心虛,面上卻掙紮着,裝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不知道?呵。”身後人冷笑一聲,猛然加重力道,仿佛當真要捏斷她的脖子,“你也想和他一樣?”
“……”
書悅立即想到那還躺在院中的屍體,不由渾身一抖。
可未等她再說什麼,對方忽然松手,轉而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翻過身,脊背抵在院門上,與人面對面。
緊接着,有數道無形絲線纏縛住她的身體,迫使她的雙手雙腳都并攏,深深勒進皮肉,令她動彈不得。
而下颌也被無形力量扣住猛地往上一擡,迫使她昂起頭與人對視。
入目是一張美極豔極的臉,秾麗妖冶,深邃如刻,倒與在畫館中表現出的溫潤模樣截然不同。
而在她打量對方的同時,對方似乎也在端詳她,眉心逐漸皺起,雙眸黑沉。
于千星緊盯着書悅的脖頸,眉頭越蹙越深。
他方才掐住對方後頸時便覺不太對勁。
手感太硬,像是握住一截木頭,雖覆了層柔軟的皮肉,卻薄得一按便觸底。
他加重力道時,那皮肉雖是出現青紫,他也能感覺到那截“木頭”被他捏得有些變形。
可對方依然能夠正常呼吸,面上也隻是害怕,并未露出痛苦之色,反應實在不似常人。
“你要幹什麼!”
見人直勾勾盯着自己,書悅不适蹙眉,下一刻便見對方伸手摸她的臉,不由驚聲呵斥:“滾開!别碰我!”
但對方我行我素,指腹沿着她的臉頰輪廓細細摩挲,從額角摸到耳鬓,再到下颌。
動作不輕不重,觸感溫熱粗砺,尾指輕劃過脖頸時激起一陣觸電般的癢。
激得她渾身輕顫,不由掙紮着往後縮:“摸夠了沒有!放開我!”
對方不語,等細細摸了兩圈才放開手,雙眉蹙緊,眸色愈發幽深,不知在想什麼。
接着,院外忽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向這處靠近。
書悅心頭一喜,忙要張口呼救,對方卻先一步撤離,身影如雲霧般消散,束縛她的絲線也随之斷裂。
恢複行動自如,她這才舒口氣,又瞥見那躺在地上的屍體,忙将院門闩上,還下了禁制,壯着膽子又走上前。
她将那人翻過面,待看清具體情形時,不由瞳孔驟縮。
那死者正是在畫館中當衆指出她不是畫聖的人。
胸口破了個大洞,血液汩汩流出,将衣襟浸潤得濕透。雙目被殘忍剜去,徒留兩個窟窿,血污糊了滿臉。
雙手均被斬下,斷面齊整,與兩顆眼珠一起浸在血泊之中,又被掩藏在身體之下,她适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眼前畫面實在血腥殘忍,書悅隻覺腹部一陣翻江倒海,捂着喉嚨連連幹嘔,吐了好一陣酸水才勉強冷靜下來。
接着取出一張畫紙平鋪在地,蹲身畫了個巨大土坑,又強忍惡心,雙手抓着那屍體的兩隻腳,将其拖到畫紙上,随即掐訣念咒。
整幅畫紙随之亮起一道靈光,眨眼間,書悅連同屍體都憑空消失,那畫中的土坑邊上卻多了幾筆墨痕。
原來是入了畫。
她将屍體帶入畫中境埋了,又掐訣将命案現場清理幹淨,把畫紙卷起來放到屋裡,準備日後尋個恰當時機把人埋外面去。
她不知于千星為何要殺這個人,隻知真兇已然落跑,若是被人發現這具屍體,将她當作兇手,再以訛傳訛,後果不堪設想,隻能先這樣處理。
才堪堪弄完,門外立即響起敲門聲,有人說了一串什麼。
她深深吸氣,強迫自己凝神細聽,發現對方隻是要來買畫,心神微松,理好儀容上前開門。
*
送走客人之後,書悅早早就寝,卻因白日受了驚吓,睡不安生,一直翻來覆去。
一會兒夢見那被剜了雙眼的男人化成厲鬼來向她索命,一會兒又夢見那畫聖的徒弟掐着她的後頸把她按在門上,掐得她快要窒息。
等她驚叫着從榻上翻身坐起,大口喘息,眼角餘光卻瞥見床側的牆上投着兩道人影。
周遭萬籁俱寂,似乎隻有她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與急促的呼吸聲。
可細聽之下,她發現兩者中還夾雜着另一道氣息。
她立時僵住身體,咽了口唾沫,緩緩側頭看去。
見其中一個影子與她同時動作,跟随她側頭,另一個影子卻許久沒有動靜,便安慰自己大概是看錯了。
她微舒口氣,正要轉回頭,卻見另一個影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動了,與此同時,身後果真傳來細微的足音。
下一瞬,那影子便與她的重疊在一起!
她驚恐地瞪大眼,未及反應,側頸忽然一痛,旋即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