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祖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就不信拿丁若靜沒辦法。
然後,他看着神色平靜的少女,說:
“下車。”
丁若靜聽到這話并無意外,轉頭無謂的與他對視上,眸色裡充斥着徐耀祖沒有的幹淨純白。
容色殊麗,眼睛像小鹿,倒是難得的好姿容。這樣的人兒,換了常人,估計疼惜都來不及,怎麼會多加為難。
可惜,徐耀祖不是常人,他隻要一想到,眼前的少女是和徐譽白同一類人,就感到惡心。
“耳朵聾了嗎?我讓你下車。”
徐耀祖高聲道。
丁若靜被吼的鼓膜痛,憋住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反應過來後幹脆利落的打開車門遂了徐耀祖的意。
言女士很寵她,她沒遭人如此對待過。
面前的少年又沖又難以溝通,字字句句都要戳她痛點,甚至直言潑她水的人是他安排的。
她面上表現的淡定,實際心裡不免畏懼。在徐耀祖一系列反常的行為後,她便有些害怕和徐耀祖共乘一車,但又沒法拒絕。
上車後,幾句話下來,他便生氣了。
這麼容易暴怒,她很擔心他會一言不合就打她。
被趕下車,屬于意料之中。
她本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記住,是你自己主動下去的。若是敢把我供出去,高考前的這段時間,我會讓你嘗嘗不一般的對待。”
徐耀祖惡狠狠的威脅完,便把車門關上,命令司機開車離開。
司機明顯了解他的脾氣,并沒有勸解,順從的驅車離開。
不久,徐耀祖回到家中,正打算回房間洗澡睡覺,卻被下班回來的徐正良撞個正着。
徐正良看了眼周圍,随口向他詢問丁若靜的下落,“耀祖,阿靜不是和你一起嗎?”
聽到這個名字,徐耀祖上樓的腳步僵了一瞬,對上徐正良溫和慈祥的面容,他的心慌亂半秒,随後面不改色的撒了個謊:“她去同學家裡住,今晚上不回來了。”
徐正良想到少女乖巧恬靜的性子,下意識的皺起了眉,說:“嗯,那她等會應該會聯系我,報備安全。”
他得知司機被徐耀祖遣返司機時就覺得不對勁,他這個侄子素來叛逆,着實不像個會與初來乍到的丁若靜和睦相處的人。
徐耀祖神色淡淡,沒辯駁徐正良說的話,看上去坦坦蕩蕩,“二叔,沒事的話,我上樓休息了,明天要上學。”
毫無破綻。
徐正良點頭讓徐耀祖離開,他揉了揉太陽穴,想着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居然對小輩都起了疑心。
然而,事實證明,徐正良的疑心是正确的。
上了樓的徐耀祖臉上浮上抹焦躁,想到徐青梵訓斥他的話,有些氣餒自己的行事作風過于急躁,他把把柄全部留給了丁若靜。
直接承認潑水,由于是臨時起意,學校監控也沒來得及删。
他還當着司機的面把人趕下車。
隻要二叔追究,人證物證都很容易找到。
越想越覺得自己廢物,他隻能暗暗勸慰自己:丁若靜肯定會自己打車回徐家,人丢不了。隻是趕她下車的地方偏了點,回到這兒的時間要花費的更久。
二叔作息規律,睡的熟,隻要丁若靜管住她的嘴,他做的事就不會被揭露。
真正讓徐耀祖開始慌的是淩晨一點,小女傭告訴他,丁若靜還沒回來的消息。
他覺得,他大概率又闖禍了。
淩晨了,還沒有回來。
他把人扔在了大馬路上,又是個小姑娘。要是遇到危險,人煙罕至的,誰也救不了她。
徐耀祖聯系了徐青梵,他隻是想捉弄她,沒有想讓她出事。
他不敢跟父母或者二叔說,要是說了鐵定是家法伺候,而找徐青梵不僅可靠,還不用挨家法。
他從小到大惹了事,第一個告知的人,一直都是徐青梵。
電話甫一接通,他立馬就認錯:“堂哥,我又惹事了。”
—
天色已黑,昏黃的路燈照亮着柏油路。
丁若靜背着包,緩步走在人行道上。
與徐耀祖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她的确隻是害怕他,就想着要下車,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
她身上的現金中午打車就已經花光了,而徐叔叔給的卡她也放在房間裡沒有拿。
至于通訊工具,附中要求不準帶手機進入校園,她就沒帶,想着應該用不上,直接把它放房間抽屜裡面了。
徐耀祖把她趕下車的地方旁邊是廢棄的施工地,周邊沒有任何人煙,她連跟人求助的機會都沒有。
好在丁若靜知道回徐家的路,她隻能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慢吞吞的朝前走着 。
全身都是麻木的,濕透的衣服貼在肉上,像是整個人陷在冰裡。
時間流逝飛快,夜愈來愈深,丁若靜不得不加快腳程。腳都走酸了,才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她進了間燈火通明的小超市。
小超市裝飾陳舊,貨架上的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守着小超市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慈眉善目,看着很好說話。
“阿姨,您能幫我個忙嗎?”
她走近櫃台小心翼翼的詢問。
中年女人正在無聊的刷視頻,沒注意到店裡進了人。丁若靜的出聲吓到了她,中年女人低低尖叫一聲,手上的手機都差點給扔了。
回過神後,中年女人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到面前的少女身上,歉疚的笑笑:“阿姨在刷鬼片片段,這一驚一乍的沒吓到你吧?”
丁若靜連忙搖頭。
她長相純,又穿着校服,身上又髒又濕,還大汗淋漓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被欺負了,很容易勾起人的保護欲。
“哎呦,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出現在這不說,還這麼狼狽。是不是受欺負了,你不要怕,阿姨幫你報警。”
中年女人眸中滿是心疼,幾步從櫃台裡走出來,撫摸着丁若靜髒兮兮、濕漉漉的臂膀。
陌生人的關心像是溫暖的熱泉,一股腦的淌進心髒。
丁若靜眼睛微紅,搖搖頭,說:
“阿姨,我沒有受欺負。我隻是和家裡人走散了,手上沒有帶着通訊工具,我怕家裡人找不到我擔心,您能借我手機用一下嗎?”
條理清晰,可信度高。
中年女人聽見她這麼說,狠狠的松了口氣,當即就大方地把手機解密遞給她。
丁若靜沒有特意背記過徐叔叔的電話,徐青梵的更不用說了。
換而言之,現在的情況就是徐家人的私人聯系方式,她一個都不知道。
天無絕人之路,她中午聯系上過店裡老闆,借機找到了徐青梵。
自然,目前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尋求徐青梵的幫助。
羅敬生估計在忙,她連着撥打了四遍。
終于在阿姨越來越同情的目光下打通了電話。
她修飾一下說辭,把目的給羅敬生講明白了。
挂斷電話之後原以為還要等很久才能有消息,畢竟現在都已經淩晨一點多了,正常人早都已經睡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是剛挂掉羅敬生那邊的電話沒多久,就接到了徐青梵的來電。
她記不住他的電話号碼,但是對大體的數字有印象。
“哥哥。”丁若靜低聲喚。
那邊傳來陣陣呼嘯的風和男人沉重的呼吸聲。他沒說話,就好像電話那頭沒有人。
她換了個稱呼喊人:“徐少。”
徐青梵依舊沒有開口回應她,響起的是打火機“刺啦”點火的動靜。
他在抽煙。
丁若靜面對這個人,心裡是沒底的。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幫她。
她就像是個專門惹事的麻煩精,短短一天,她要麻煩他跑兩次,他會願意嗎?
若是他不願意,她也是沒法譴責他的。
這事怪不到徐青梵。
幫她是他好心,不幫她也非人家的錯。
“哥哥,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我不清楚羅先生有沒有把我的請求轉達給您。您不用過來接我的,幫我告訴徐叔叔一聲,或者安排個司機就行。”
說出這些話讓丁若靜感到難為情,她知道誰都不欠她的。她隻是沒有辦法了。
“我身上沒錢了。”
在男人的沉默裡,丁若靜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了一句。
但徐青梵聽懂了。
小姑娘敏感多疑,最後這句話是在告訴他,她不是故意要麻煩他的,她走投無路了。
又是可怕的靜默,若非那邊斷斷續續傳來的呼吸聲,她都要以為這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丁若靜抿緊唇瓣,想着可能是她強求于人了。正打算開口說算了,不麻煩時,男人低沉富含磁性的聲音終于響起來。
他說:“你在哪?”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蘊含了暴怒的信号。
他跟徐耀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情緒較委婉内斂。丁若靜一時感應不到男人在生氣,隻低聲彙報了小超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