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電話的丁若靜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她笑着把電話遞給小超市老闆,禮貌道謝:“謝謝阿姨。”
中年女人擺手道:“不客氣,打個電話而已。”她觀看了丁若靜全程打電話,見事情終于解決,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氣。
“進來坐一會,你家裡人過來接你也要花點時間。”
中年女人拖了個凳子,示意丁若靜坐。
丁若靜渾身僵硬,沒再與阿姨客氣,直接坐到了凳子上。
她已經冷到沒有知覺了,坐下後視線下垂,去看寬大的褲腿下的白皙的腳踝,那是她現在唯一還有知覺的地方。
當然,還不如沒有,因為痛的厲害。
估計是站久了加上走了很遠的路,兩邊腳踝皆腫了個大包,看着着實可怖。
中年女人對她不放心,就坐在她對面,一眼瞧見了她紅腫的腳踝,心疼的“嘶”了聲,急忙起身道:
“你腳踝腫成這樣,要是不及時處理,明天肯定路都走不了。阿姨馬上送你過去醫院,你再給家裡打個電話,讓他們去醫院接你就行。”
丁若靜連忙擺手拒絕,俯身将褲子放下去遮住猙獰的腳踝,順手摸了摸,一股鑽心的疼痛席卷而來。
“阿姨不用麻煩了,您還要看店,等會我家裡人來了,再送我去醫院就行。這傷隻是看着嚴重,其實我都沒什麼感覺。”
見丁若靜态度堅決,中年女人沒有再出言勸她,眸中閃爍着疼惜。
少女的笑容明媚,是個很聽話懂事的孩子。
特招人疼。
等徐青梵的時間段裡,兩人随意聊着天打發時間,氣氛堪稱其樂融融。
意外出現在沒有下一個話題。
中年女人對這種乖巧的女孩子沒有抵抗力,而丁若靜長這麼大,最擅長的一件事便是讨長輩喜歡。
“你是附中的學生嗎?”
中年女人看着她身上髒兮兮的校服,認出了她胸前的徽章标志。
這種問題不用思考,丁若靜點了點頭。
接踵而至的第二個問題是:“你現在讀高幾?”
這個問題基本是長輩打探小輩消息的必備問題之一,丁若靜沒有起疑心,眨巴着杏眼,說:“高三。”
得到确切的答案,中年女人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簡直快笑成朵菊花了,甚至激動的抓上她的手臂,說:
“我兒子明年高考,他的成績不上不下,脾氣也臭,前面給他找的幾個老師的學習方式也不适合他。我正愁找不到人幫忙補習,你看你高考後能幫幫忙嗎?價錢都好說。”
丁若靜的臉色微變,女人話語中的漏洞很多。
學習方式大差不差,能有多大區别,明顯是她的兒子對補習老師不滿。
那麼所謂的脾氣臭,可能就很嚴重了。
換句話說,她的兒子一般人應對不了。
她下意識張嘴想拒絕。
中年女人比她吃了這麼多年的飯,自然不是白吃的,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情緒的變化,皮笑肉不笑的說:“你要實在不方便就算了,是阿姨強人所難了。”
丁若靜震驚于中年女人變臉的速度,明明前一秒還是和顔悅色的,像是真的心疼的模樣,下一秒就冷下了臉。
她知道答應不合适,但她畢竟剛受了人家的恩惠,于是說:“沒有不方便,我給您報個号碼。阿姨您看什麼時候合适,給我打電話,告知我一聲就行。”
注意到中年女人冒精光的眼,為了以防萬一。她歉疚的笑了笑,又加了句:
“您記得提前跟我說,如果我沒空也好重新約時間。。”
中年女人的笑意恢複,但經過剛剛那一遭,丁若靜倒也沒蠢到繼續和人掏心掏肺,敷衍的笑着,随口應付兩句。
大概又過了半小時,小超市門口響起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緊接着是道熄火的動靜。
“可能是你家裡人到了,阿姨陪你出去看看。”
中年女人坐的位置正對玻璃門,一眼就看到了價值不菲的豪車車牌,立馬揚起溫和的笑臉,撫上丁若靜的肩膀。
丁若靜回頭看了眼門外,确認是徐青梵的車,心下松了松,她有些應付不來眼前的阿姨了。
在她答應幫忙補習後,又開始和她講價格。丁若靜不擅長與人砍價,基本上是中年女人說什麼是什麼。
她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溝通的,最後,她居然答應了一小時十塊錢的價格。
太可怕了,有苦難言。
她直起身,随着中年女人一起朝門外走,過程中不着痕迹的脫離中年女人的觸碰,與她拉開距離。
徐耀祖把她坑慘了,她現在渾身都疼,一走路好像骨骼都是酸軟的,沒勁。
到店門口就幾步的距離,丁若靜卻覺得仿佛過了大半個世紀那般漫長,身上的疼像是千萬隻螞蟻往骨頭夾縫裡鑽。
“這車是邁巴赫吧?”
中年女人小聲嘀咕道。
丁若靜裝聽不見,視線落到剛打開車門的男人身上。
映入眼簾的是隻修長分明、青筋暴起的手,膚色是健康白,與黑色車門形成鮮明的對比。
男人叼着根煙,利落下車,關上車門,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姿态閑适,有着獨屬于富家子弟的貴氣。
徐青梵穿了身米色休閑裝,将健碩的身材完美包裹起來,難得多了絲禁欲斯文味。
那張臉在晦暗的燈光下依舊抗打,鋒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流暢的下颌線,就好像是上帝最為得意的一件手工作品。
徐青梵這一露相,中年女人就不止訝異于他的财富,還訝異于他這人神共憤的長相。
怎麼會有人又有錢又長得好呢?
在她淺薄的世界觀裡,有錢人大多是一些大腹便便的一言難盡的大老闆。
她認不出來眼前的男人是徐氏集團的徐正騰的兒子,何止是有錢,權力也不見得小。
“哥哥。”
等徐青梵走到跟前,丁若靜喚道。
男人視線定在她身上幾秒,就跟野獸确認所有物是否安全一樣,瞧見她髒亂不堪的校服,徐青梵似乎是輕輕“啧”了聲。
“你去車上等我。”徐青梵安排她。
丁若靜捋了捋往下掉的背包帶子,彎着杏眼,說了個字:“好。”
等小姑娘抵達車旁,徐青梵方收回餘光。
他眸中的溫度徹底消失,對面前眼中寫滿貪婪二字的中年女人道:“你收留了她?”
談不上收留,是她主動找來的。
中年女人看着徐青梵的衣服logo,想起侄子前段時間吵着鬧着要的新衣服牌子,為了省錢,她給買了山寨版,正版價值她家一年的流水。
站在這兒的男人開豪車,她當然不會覺得人家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山寨貨。
到嘴邊的實話咽了下去,她說:“是的。我收留了她。”
這也算不上謊話,她隻是掩蓋了部分細節。
徐青梵懶得在這種人多花費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中年女人說的不是實話。盡管她的神情并無不妥,但眼裡的東西可藏不住。
“卡裡的錢算是答謝,沒密碼。”
他把卡遞給中年女人,本來中年女人還擺着手打算客套兩句裝一下,但徐青梵沒那個耐心了,走進店裡把卡放在櫃台上,轉身離開。
一直到店外,整個人被濃稠的夜色包圍,徐青梵緊皺的眉頭也沒有松下來。
他忙碌了一天,一下沒有合過眼。
簽完合同去上課,還要處理荷西暴力催債的事情,行程排的滿滿當當。
徐耀祖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預備回家休息。
得知徐耀祖對丁若靜的所作所為,以及那套荒謬的理由後,徐青梵直接氣笑了,“我何時讓你去欺負人了?”
“中午呗!我去找你,你就是這樣教我的啊。堂哥,你不會是關鍵時候想推卸責任嗎?”
徐耀祖委委屈屈的說着,他是真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的錯,是徐青梵這麼教導他的。絲毫沒有懷疑過,是不是自己誤解了人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