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陶瓊瑤自沅河邊寺廟分離後的某一年,濮翊揚忽然聽到了幽國傳來的琬洮郡主的消息。
據說這位久居深宮從不見人的小郡主已出落得亭亭如玉,容貌更似天仙下凡。
那一年的幽國天災不斷,好不容易熬過早春洪災,酷夏旱災,深秋蝗災的幽國百姓紛紛倒在了嚴冬的雪災裡。
沒有屯糧,沒有冬衣,大雪壓垮無數茅草屋時傳出的哀嚎連千萬裡外的雍國似都能聽見。
也正是這個時候,被護在深宮的小郡主毅然決然出宮了。
她身着單衣一步一磕頭爬上了幽國國寺的三千級台階,撐着羸弱身軀隻為向天神祈禱以自己的壽元換幽國萬千百姓安康。
神奇的是那日後連下半月的雪真的停了,第二天太陽就高挂半空。再後來,冰河消融,春水流淌田埂,這個難熬的冬天終于過去了。
據說立春那一日,幾乎全幽都的百姓都跪在了皇宮外,隻為叩謝琬洮郡主仁德。
陶松雪知道後急得頭發沒梳,鞋子沒穿,一身素衣素妝赤着腳就跑到了宮外來勸她的子民回家。
與她一同出來的還有自十歲進宮後為保護她同樣連家都沒有回過一次的上官嘉朗,一身紅裝站于白衣飄飄的陶松雪旁邊同樣耀眼。
兩位貴女皆容貌豔絕,又平易近人,一個高潔如高山雪蓮,一個熱烈如赤練紅蓮,心腸又都像菩薩一樣慈悲。自那之後,幽都所有适齡青年便抖放言此生非姊妹倆不娶。
隻是這兩人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将女,哪是尋常人可以肖想的。這話自然玩笑贊美之意居多,卻也淪為一時美談。
而沒多久,這則美談便同兩姊妹的畫像一起傳到了濮翊揚手中。
那一年的陶松雪未滿十歲,可畫像上的女子身長約五尺,婀娜多姿,玉立清妩。反倒是站在她旁邊執鞭傲立的上官嘉朗,算年齡早過及笄,可神情與之相比卻顯得有幾分幼稚。
“好啊小師弟,你竟偷偷躲在這兒看美人像。喲,這不是幽國的雙生花嗎?”
“你認識她們?”
“神女轉世誰不知啊,現在别說幽國,我大雍好男兒個個都想去沾沾福氣,欸,就連咱們師父都,嘿嘿——”
“又胡說。”濮翊揚無奈地看了眼死乞白賴叼着根草躺在他書桌上的大師兄,随手就将手中的畫紙扔進了火爐,在他那不正經的大師兄連聲惋惜中冷嗤一聲,“不過爾爾。”
神女之說越傳越誇張,到最後别說幽國百姓,就連虞雍兩國求娶者都不計其數。
而陶松雪不同于年齡的長相與身材别說引人生疑,反倒讓人更加确信了她的不同凡響。
但這些落在濮翊揚耳中自然皆是無知之談,那畫像中的紅衣女子他不認識,可白衣女子卻曾在幽國皇宮中與他打過數次交道。
那時候她還不叫陶松雪,她叫上官嘉朗,是瓊瑤的表姐。
而在所有人被神女祈福之事吸引注意力時,也唯有他留意到了幽都的幾場葬禮。
那年冬天,不止死了很多平民百姓,不少的世家子女也都染了疫病默默喪了。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曾見過上官嘉朗。
若此事并非意外,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場狠心至極的屠戮。
菩薩心腸,呵。
就這樣又幾年過去,一場同樣殘忍的屠殺帶走了濮翊揚所有師兄弟的性命。
他那不着四六的大師兄臨死前将他推下了沅河,同其他師兄弟一起在河岸邊組成了一道暫時的人牆,用自己的命替他換了一絲生機。
他就那樣揣着油紙包着的遺書,拖着傷體橫渡了沅河,逃脫了追殺,終于在幾個不眠不休的日夜後以侍衛的身份進入了虞國相府,按照當年的約定,将遺書和真相一并給了桃夭。
遺書很簡單,簡單得讓人不可置信。
那個讓周歲幼童被毒死,六歲孩童背負弑妹惡名,堂堂國君夫人死不瞑目的慘案真相,簡單得隻有六個字——
“克玫淫,生嘉朗。”
“克”指的是桃夭的生父,幽國國君陶克;玫則是陶克同父異母的庶妹,上官将軍的發妻陶玫。
陶克的父親生前隻是個太傅,與前任國君獨孤穹沒有血緣關系。
但幽國權勢自建國來便掌握在門閥世家手中,國君也不過是各個世家推到明面上的傀儡,獨孤氏雖有反抗之心,但直至他們的最後一位帝王獨孤穹薨逝都未能搶回皇權,實現中央集權。
而陶克的機會在于獨孤穹沒有子嗣,且他擁有手握虎符的上官沣的支持。
登基後不久,陶克迎娶了獨孤氏之女獨孤湘,上官沣則迎娶了他的庶妹陶玫,一個封死了心念獨孤皇權的死忠退路,一個加強了陶皇室勢力,強強聯手,陶克的根基就此穩固。
而陶克與上官沣同日娶妻的美談也在二人共成霸業後為百姓津津樂道。尤其是兩位的夫人先後生下嫡女的巧合,更讓人豔羨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