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大典的現場并不如她遠遠望上去的那樣開放,國主所在的觀禮台早已被禁衛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高牆高台鸾座高駕,護法禁制淩空其上,一切都讓外人望塵難及。
觀禮台上,國主鸾駕珠圍翠繞,氣勢恢宏;觀禮台下,禁軍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因此,當衛绮懷馬不停蹄奔至、還未站穩腳跟時,就見一衆禁軍已經向那群不速之客發起攻擊,遠處不明真相的百姓中,有人遙遙為他們喝彩,還以為隻是貴人特供的雜耍班子。
但這些兵士們往往擅長合攻,而不精于術法,眼下目标分散、個體太小,可他們若是列陣攻擊又聲勢太大,還要小心誤傷同僚,一時間難免左支右绌,兵荒馬亂。
衛绮懷手中符咒法器正要揮灑出,卻見身邊易途正袖手旁觀,無動于衷。
“……你愣着做什麼?”
“這些小東西真是絕佳的障眼法。”易途隻擡頭望着上空,“你不覺着,它們的聲響實在太大了嗎?”
如她所言,衛兵們金槍斜刺,靈光亂飛,夜蛾死死哀鳴,它們彙成的霧霭卻遲遲未退,振翅的嗡鳴聲也愈來愈大,仿佛山雨欲來,雷劫壓頂。
障眼法?
它們的聲音如此之大,難道是為了掩蓋什麼?
把人們的視線都聚集在天上,莫非……
衛绮懷頓然驚醒,叫道:“小心腳下!”
在她張口的瞬間,易途掌心攏起一團焰火,将它送到衆人腳下。
“唰——”的一下,火星連成火龍,險些燎着旁人的褲腳。
這自然引起了許多義憤,衆皆嘩然:
“你做什麼——不對,你是誰?”
“誰?!誰将這人帶進來的?你們怎麼都沒發現?”
“是張大人的副官吧?方才是他帶來的。”
“呸,那倆小子我見過,絕對不是……”
這場口角争執倉促爆發又倉促收場,因為她确實照亮了什麼——
他們腳下所踏的平整地面,不知何時竟悄然生出了數個塊狀隆起,仿佛大地也是一尾幹涸而死的魚,正裂開了它的鱗片和腮,無聲掙紮着。
這裂隙窄而深,肆無忌憚地蜿蜒進觀禮台下的陰影深處。
直到他們注目之時,那隆起仍在可疑地向前蔓延,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地底穿行,不知是何時出現在此地的,更不知是何物造成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隻龐然大物在地面之下來去自如,并且即将破土而出。
恰在此時,幾星寒芒橫空而至,殺機凜冽,不由分說地斥退靠近的人,如魚遊水,如鳥穿林,循着那泥土之下的異常一路追去。
那異物像是也意識到了危機,忽然加速,試圖擺脫這陰魂不散的追擊。
衛绮懷一聲短嘯,那箭鋒便掉轉方向,俯沖而下,霍然鋪展開來,化矢為刃,合刃寬闊如扇,扇面鋒利如刀,一抵入土中,如天羅地網,霎時截斷了那東西的去路。
她的箭,本該成為那東西的斷頭台。
然而,就在箭刃即将觸及目标的瞬間,那異物猛然翻身,大地随之劇烈震顫,連帶着衆人腳下都一顫,衛绮懷的準頭也随之歪斜,射出的箭跑了偏,擦着那東西的身側飛過,沒入土中,激起塵灰四散。
驟得生機,那東西卻并未逃竄,反像是被激怒了,回身甩尾,頭頂的薄弱地殼刹那崩裂,登時鑽出片片龜裂,大地轟鳴。
觀禮台上的貴人們後知後覺地騷動起來,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諸位小心,”衛绮懷握劍在手,鋒利冷光幾乎與她的眼底戰意融為一體,“地下有活物,需要我們聯手将它逼出來。”
來不及再質問她的身份,衛兵們紛紛退讓,合力列陣驅之,那瞄準的目标也正如衆人所想,在一陣黃土崩離、沙塵肆虐之後,伴随着一聲低吼,土腥氣彌漫,龐然大物現出身影。
漆黑如墨,而無鱗甲,形似蛇,卻非蛇……
“地龍。”一片寂靜中,易途認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