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瑛,你不是在書房陪着雲啟公子做課業嗎,怎麼來這裡了?”
“今日雲啟想休息一日,便讓我帶着他去了圍場,剛才才回來,我想着時辰還早,便過來看看您。”
“哦,這樣啊。”
陸彩瑛看着她手中鑲着金絲線的小木籃,疑惑地溫問:“不過,阿娘,你這是做什麼去啊?”
安萍連忙将木籃掀開,道:“彩瑛,這是我這幾日繡的荷包,裡面裝的是前些時日一位法師給我的符灰,有驅邪避災的功能,我便給老爺和夫人以及雲啟公子都買了一些,那位法師說這些符灰要帶在身上才有用,想着我又一直閑着,便親手縫了這幾個小荷包。”
“怎麼樣,好看吧?”安萍笑吟吟地問
“嗯。”她微微點頭。
“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一起去把這些荷包送給老爺他們。”
“等等!”
“阿娘,現在恐怕不行,不如改日再去吧!”
“為何不行?”
“阿娘,父親在中堂間招待兩位道長,夫人帶着雲啟去湯池沐浴更衣了,他們現在都不得空。”
“那算了吧,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帶着去。”
陸彩瑛便跟着安萍進入卧房,一進門便看見昙花小榻旁跪着的兩名丫鬟,她們挂着淚珠的臉紅腫着,眼角和額角也都布滿淤青,嘴邊還挂着一些血絲。
“奴婢見過小姐。”
“見,見過夫人!”她們驚恐道。
“阿娘,她們這是怎麼了?”陸彩瑛望着安萍,滿臉疑惑地問。
“她們啊,剛才對我不敬,我隻是略微小懲而已。”安萍瞥了她們一眼,随口回答,随即又坐回了那方昙花小榻。
“彩瑛,别管她們,你也快來坐着,這些天我們都還沒好好說過話呢!”她笑着對她說。
陸彩瑛卻緩步走到她們身邊,從衣袖裡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道:“阿芳,阿蕪,你們起來吧。”
“小姐,我們,我們不敢!”阿芳望了一眼安萍,顫顫巍巍道。
“阿娘,你讓她們起來吧!”
“不行,我還沒罰夠呢!”
“阿娘,阿芳阿蕪這麼多年一直近身伺候,就算有不周全的地方,這你罰也罰了這麼多了,就算了吧。”
“怎麼,彩瑛,你今天來是想和我吵架的嗎?”
“阿娘,不是的,我沒有。”
“都怪你不争氣,不能為我們掙一個好前程,你但凡能夠讨得丞相大人或是元家公子的歡心,我們還能受這樣的氣?”
陸彩瑛聽到這一句才明白她今日大發雷霆的真正原因,逐漸難過了起來,低低道:“母親,我知道是我不好,但這話你那晚已經說了數次,今日我們好不容易相聚一會兒,你又要拿它來傷我嗎?”
看着女兒微微泛紅的眼眶,安萍這才漸漸平靜下來,道:“彩瑛,其實阿娘也不想說你的,但是你知不知道這兩個賤婢剛才說我是低賤的繡娘,因為攀上了老爺才飛上枝頭變了鳳凰。”
“我知道陸府上上下下都不待見我們母女,可再怎麼說我也是這陸府的二夫人,你是老爺親生女兒,堂堂的陸家長女,怎麼也由不得這她們這樣輕賤!”
“都是我們平日裡太溫和了,才叫她們越發張狂,今日當着我的面都敢這樣,還不知道背地裡如何說我們,我不給她們一點兒教訓,恐怕她們回越發地得寸進尺,說不定到時候還會騎到我們頭上來。”
陸彩瑛有些驚訝地看了她們一眼,又問:“是二夫人說的這樣嗎?”
“小姐,奴婢隻是一時口誤,不是故意的,求小姐,二夫人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好了,你們起來吧。”
“你們敢!”
“你給我閉嘴!”陸彩瑛突然對她吼道,安萍被吓了一跳。
“這……”阿芳和阿蕪望了望榻上的身影,還是不敢移動半分。
“我讓你們起來!”
“是,是,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她們兩人在冰涼的木闆地上跪了許久,早就麻木了,便互相扶着站起來。
陸彩瑛看了看她們,便從衣袖裡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道:“這金瘡藥是我今日和小公子去圍場前帶在身上的,你們現在去用清水清洗一下傷口後再輕輕塗上,然後回倒座房歇着,這幾天就先不用來伺候了。”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阿芳,阿蕪,雖說二夫人罰得重了些,但卻因為你們确實犯了錯,我希望你們不要往心裡去,也不要在府裡亂說,要是需要看大夫的話可以給我說,我給你們放假便是。”
“是,是,小姐,奴婢記住了!”她們顫顫巍巍地鞠躬,随後便互相攙着離開。
“彩瑛,我算是明白了,你今日就是來給我找不快的。”
“我找不快?”陸彩瑛沒好氣地反問。
“阿娘,你也不看看這兩個丫頭的臉都成什麼樣子了,這傷不要個十天半個月能好嗎?”
“那又如何,是她們自己活該!”
“如何?”她冷聲反問。
陸彩瑛說着緩緩走近她,卻是平靜道:“你知不知道等會兒夫人要帶着雲啟過來看你?”
“什麼,夫人要過來?”安萍瞬間變了臉色。
“沒錯,夫人剛才說這些時日一直悶在卧房中,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麼,說想過來看看你。”
“所以,彩瑛,你剛那樣做是因為……”安萍看着她,恍然大悟道。
“我要是不打發她們離開,要是過會兒夫人來了看到這一幕,她會怎麼想?”
“再者,就算夫人不來,這府中之事有什麼能夠瞞得過她,今日之事若是不緊當處理,肯定會立刻傳到她的耳中。阿娘,我想你也應該明白,阿爹和阿娘一向家法行事,不會無緣無故責罵下人。别說今日不過一句話之故,就算那日當場抓住一個小侍衛在門口偷懶,阿爹都沒有處置。”
“今日阿芳不過說錯了一句話,你便又打又罰,還讓她們大冷天地跪在地上,仿佛要置她們于死地才肯罷休,若是被阿爹知道你為了一句話如此苛責兩個下人,到時候他怪罪下來,你該怎麼辦?”
安萍越聽越害怕,不禁緊緊握住手帕。
“本來阿爹最近便一直忙着處理泉城的兇案,從玄真觀來的兩位道長現在都還在正廳,我們也不能幫上什麼忙,若還給他生事的話,到時候惹到了他,一氣之下将我們母女辇出府,我們該怎麼辦?”
安萍輕輕拉着陸彩瑛的手,連連道:“彩瑛,你做的對,做的對!”
随後又補充道:“确實是我魯莽了,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一直就感覺心裡不舒服,又聽了阿芳那句話,所以才會如此。多虧你來這裡了,不然要是真的把事情鬧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陸彩瑛在她旁邊緩緩坐下,也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暖聲道:“阿娘,雖然阿爹不怎麼待見我們,但是夫人對我們還不錯,也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們,我們母女倆隻要不做錯事,這府中還是有我們一席之地的,所以你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好好考慮後果,千萬不要惹到他們夫婦了。”
“彩瑛,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安萍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便将四個荷包從籃子裡取出,笑着說:“來,彩瑛,你選一個吧,娘給你系上!”
陸彩瑛想起剛才在門外同自己母親遇見給她看荷包時并未讓她挑選,又從四個荷包的顔色中隐約猜出它們分别是給誰的,便故意選了那個芙蓉色的。
“阿娘,我要這個。”
此舉也正合安萍心意,便笑吟吟道:“不錯,不錯,芙蓉色的看起來最靓麗動人,也與你平日裡的衣裙相配,也好方便常常戴在身上!”
“彩瑛,來,起身,母親給你系上!”
“瞧瞧我家彩瑛的腰肢,簡直比三月的楊柳還要纖細!”安萍邊系邊自言自語道。
陸彩瑛勉強露出一些笑容,眼中卻飄過一絲落寞。
“夫人!”西廂門口的家丁輕輕扣門。
“彩瑛,肯定是她們來了!”
“阿娘,你坐着,我去開。”
結果打開門卻看到一名家丁,她便有些失望。
安萍走過來,問:“有什麼事嗎?”
“二夫人,夫人讓奴來叫二夫人去大堂用午膳,不想小姐也在這裡,奴也免了再去一趟後院!”
“大堂?”陸彩瑛問。
“小姐,您不知道,今日那着一白一玄的道長,知府大人,守備大人,秦捕快都在,大堂可熱鬧了。”
“好了,我知道了。”
“小姐,二夫人,夫人已經帶着公子從湯池去了,你們還是盡量快些,莫讓老爺等久了。”
“好,你去忙吧。”
“是,奴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