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遙就睡在牧心的旁邊,一見牧心起身披上衣服,忙輕聲問她怎麼了。
牧心彎着腰,小聲答她的話:“我去領隊那兒要兩個湯婆子過來,我們這兒一個,再給洪葉一個。夜裡會更冷,若是生了凍瘡,趕起路來可麻煩了。”
姜念遙說好,又問,要不要她陪着一起去。
“不用這麼麻煩。”牧心對她笑了一下,“我很快回來。”
她們今夜歇得早,時辰還早,外面驿站的燈還亮着,她們在這屋中還能聽到外面傳來不少談話聲。
牧心踮起腳,推開門輕輕出去,又小心翼翼掩上門。
姜念遙重新躺回床上,半夢半醒間忽然打了個冷顫清醒過來,似乎做了噩夢,她的心跳的很快。
确實如牧心所言,夜晚太冷,姜念遙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像是在冰窖中凍着一樣。
她看向身側,忽然意識到牧心還沒回來。
姜念遙這才剛從夢中醒來,不知道牧心是剛剛出去,還是已經出去許久。
她心中有些不安,覺得應該出去看看牧心去哪兒才好,于是昏昏沉沉地起床換好衣服披上厚外套,又用發帶攏起頭發。
姜念遙探頭望另一張床上的洪葉。
洪葉今日午時在用飯時随着拓四柏他們喝了些酒,本就有醉意,早已躺在對面的床上昏睡過去,絲毫不知道牧心出去的事,現在睡得正香。
見她睡着,姜念遙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行囊中拿出江不回離開那日給她的匕首,将匕首藏在袖中。
她隐約記得,牧心說她要去找領隊要兩個湯婆子。
姜念遙雖對商隊其他人不熟悉,但她來找商隊那日便是找的拓四柏,知曉拓四柏住在樓下的房間中,于是換好鞋,輕輕離開房間。
外面的燈都已熄滅,周圍很安靜,隻有隐約幾聲呼噜從别的屋裡傳出來,住在驿站的衆人都已歇息。
姜念遙意識到這一點,愈發不安,心中更确信牧心已經去了很久,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外面雪已經停了,她們住的房間離走道的窗子很近,月光從外面映進來,姜念遙在月光下慢慢往前走。她扶着樓梯旁的欄杆慢慢走下樓。
拓四柏就住在樓梯口正對着的那間房。
姜念遙好不容易走下樓,屏息凝神走到拓四柏的房門前,靜靜聽屋内的聲音。
她隐約聽到屋内有說話聲,隻是聲音被壓得很低,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姜念遙站在房門前,鼓足勇氣,擡手敲了敲房門。
“誰?”屋内傳來一道警惕的聲音。
姜念遙壓低嗓子:“是我,桑榆,想來借個東西。”她沒急着說自己的真實目的。
說着這話,她站在原地等待,沒再說别的。
過了片刻,屋裡才重新響起聲音,應是拓四柏的腳步聲。
他從屋内走到門邊,一手打開門,高大的身軀擋住姜念遙望進屋裡的視線。
月光被烏雲遮住,這裡很暗,沒有點燈,姜念遙沒能看見剛剛與拓四柏說話的人是誰。
她甚至不知道屋子裡到底有幾個人。
“你來借什麼?”拓四柏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沒了白日裡的和善,他身上一股酒臭味,一走近,人簡直不能呼吸。
姜念遙慢聲細語,仰頭看他:“擾了領隊歇息,實在不好意思。但我那屋裡有老鼠,剛剛啃東西把我吵醒了,我有些害怕,想找您借一些老鼠藥,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拓四柏嗤笑一聲:“出行在外還怕耗子,桑泰還真是說對了你,真是個嬌娘子。若是你随着我們商隊在中原多來往幾次,保準你能徒手抓耗子。”
姜念遙慚愧地低下頭。
就在此時,烏雲慢慢飄過,月光重新灑下,從走道一頭的窗子映進來,姜念遙晃神間看到拓四柏的衣擺處有一抹刺眼的紅色,而房門邊的角落裡,還有兩顆白色珠子,姜念遙認出這是牧心衣服上做裝飾的白色珠子。
隐藏在滿身酒臭味之下的,是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姜念遙感到一陣眩暈。
拓四柏關上房門,很快又重新打開,将一包老鼠藥遞到姜念遙手中。
“這麼晚了,不要再亂跑。”他囑咐一句後,又仿佛随意地問,“我記得你是和牧心還有洪葉住在一間房裡,若是想抓老鼠,叫着她們一起就是了,她們可不怕。”
姜念遙找了個理由:“她們兩人歇在一處早就睡下了,我沒打擾她們。”
“你單獨睡在一張床上?”拓四柏又問。
姜念遙裝傻:“對,是還有女郎要來嗎?不如和我住在一處。”
聽了這話,拓四柏面色複雜地望她一眼,直接關了門。
姜念遙後退幾步,站在樓梯口,手裡攥着那袋老鼠藥,渾身都忍不住發抖。
她等了片刻,見拓四柏沒有再打開房門的打算,迅速轉身,直接擡腳往一樓跑去。
再往下一樓,驿卒就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