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攻城營的水平,毛小豆和阿拓混在裡面是怎麼都不會有危險的,但是他們現在扮演的隻是普通的新兵,自然演戲要演全套。于是毛小豆和阿拓聽了話後都露出一副緊張兮兮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表情,毛小豆開口詢問那人時也是小聲的,一副生怕驚動長官和同侪的樣子。
“大家都知道,無論軍伍怎麼組,他們都是那三個,永遠死的都是剩下的兩人。還有人私底下在傳,他們為了不要讓軍伍的生還率太高,讓上頭指派他們那一伍做當先沖鋒敢死的活,會故意坑殺隊伍裡剩下的兩人。”
那人表情相當認真,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警告阿拓兩人。
“你們要是和他們混一伍,會活活被他們坑死的。”
129.
攻城營裡哪怕都是炮灰,還是能在炮灰裡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有時會有一伍互相之間配合協作比較合得來,所以每每攻到敵方城下還能在各種落石亂箭裡互相扶持着生還,這種一直保持完整建制的伍就會被攻城營挑來攻堅。被選中攻堅的伍在将軍真正的意圖是要拿下城牆時就會被安排到攻城雲梯的第一梯隊裡去。
讓這些長久相處下來已經有了默契并且自身也有一定能耐的老兵第一個站上敵方城牆有助于攻城方在人數較少的時候在城牆上打開局面。他們每多堅持一刻,攻城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當然,每多堅持一刻,攻堅隊離死也更近一步。攻城戰裡,一伍五人上城牆,五人死在方圓一丈之内,前後不過片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若能堅持下來,等攻城結束,不但有大筆軍功犒賞,攻堅隊的成員作為百戰老兵,也能被從此調離攻城營不再成為軍營裡的炮灰。
可以說,這是一條向死而生的道路,前提是你要有足夠的勇氣和上天賜予的運氣。
而看起來,李石他們三個走的是另一條路子。當一名士兵上過足夠多次戰場,就會練出一種生死間的直覺——用來逃命的直覺。借助大隊同僚的掩護,如果進攻意願不算太過明顯的話,有着這種直覺的士兵同樣也有很大概率生還,但靠的卻是貪生怕死的生還。而這種人若被分進攻堅隊裡,上了城牆無處可躲的情況下,他們除了死沒有别的結局。
毛小豆謝過了那位士兵的提醒,拉着阿拓到了另一處偏僻處。攻城營士兵們身為炮灰,隻要會跑就行了,非戰時也沒有什麼人會對他們投入過多的精力來訓練什麼的,所以也沒人管他們人跑去哪了。
“你這趟也算是……看盡漢人各種醜态了吧?”
毛小豆的聲音裡有種難以掩飾的疲憊,這種疲憊并非來自他們長途跋涉後身體上的反饋,而是看了這些大大小小的破事,同侪相殘,同族相争,同胞相輕後來自精神上的無奈。毛小豆不知道他身為漢人本來該有的那些對于自己文明的的自信,那些相比胡人這等尚且處于蠻荒階段的民族所該有的驕傲和自豪感在這一趟之後還能剩下多少。
“我更願意稱為是,我這一趟更了解漢人了。”阿拓的語氣倒是很平靜。
“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悲嗎?”毛小豆找了一會,也沒有找到确切地可以用在這裡的詞,隻好随便說點什麼了事。
“難道你會覺得,因為你們是漢人,所以人人都是聖人?”阿拓反而笑起來,不過倒不是那種嘲笑,他隻是很平和而自然地笑着,如同兩人現在談的是天氣而不是什麼嚴肅的民族性的話題。
“怎麼可能,如果人人都是聖人的話,法家就不必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