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在内心默默吐槽。
一小棵蔬菜,裹了點奇怪的醬汁,這就算一道菜?
這還不如魚飼料好吃吧。
但看看往來的人,個個忙着洽談應承,白汀突然明白許秋儀吃一肚子小餅幹的目的了。
該不會今晚能吃飽的東西,隻有餐前小點吧。
他很不幸,早早撞破這個真相。
進程過半,觥籌交錯間,酒一杯一杯下肚,菜卻沒有多少。
白汀默默喝了一口與衆不同的橙汁,索性把筷子放下了。
首先,這些不是魚吃的,其次,這些也不是人吃的。
沉默之間,他的胳膊被人碰了碰,本能地擡頭。
果不其然,是郁懷石。
“吃不下去了?”
剛剛結束過一輪不請自來的尬聊,對方面上的淡笑還未消去,明明很是親和莊重的神态,給人十足的尊重,但當白汀仔細瞧着,卻發現其中無一絲情緒。
就像郁懷石這個人,他的情緒仿佛是有上限的,隻舍得将一部分拿出來取用。
在這樣的一個人身上,就連“厭惡”這種情緒都有限度。
看破這一點,白汀不自覺挑了挑眉。
那他某種意義上,還得感到榮譽?
“嗯,不是我平時會吃的,太高級了。”白汀話說的委婉。
“高級?我覺得像是邊角料拼盤。”郁懷石就毫不客氣了。
顯然,雖然是表妹的生日,他卻并不是很滿意。
的确,沒有人希望自己的生日有一群陌生人,像蒼蠅一樣不厭其煩地湊上來。
但是許秋儀的家庭就決定了,她根本不可能逃離這樣的命運。
“走?”
這個問詢出乎意料,白汀反問:“去哪?”
“去哪都行,逛逛,吃頓正經晚飯。或者如果你不餓,去給手機貼個防窺膜?”明顯語帶調侃。
白汀裝作聽不懂:“你哪裡看得出我不餓了?”
又能白蹭一頓飯,太好了。
兩人都是行動派,說走就走,一路毫無不自然之态。直到上了車,白汀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忘了跟許秋儀說一聲。
像是看穿他的所想,郁懷石指尖在屏幕躍動,編輯信息。
“好了,我跟她說了。”他很貼心地晃了晃屏幕。
汽車發動機啟動的間隙,白汀一直處于呆滞的恍惚中。
首先,他為什麼會跟郁懷石和解,變成這種人類定義的朋友關系?
其次,為什麼他就這麼答應郁懷石了,還上了他的車?
明明宋曉薇熱衷于跟他科普防詐騙知識來着。
這要是讓她知道,恐怕又是半宿睡不着覺吧。
“安全帶。”郁懷石沒有轉過臉,隻是提醒他。
白汀照做,嘴上卻不饒人,“我倒是有幸,讓郁大影帝開車了?”
不同于其他車上,濃郁的、令人作嘔的皮革和機油味,郁懷石的車上很清爽,隻有隐約從他身上散發的淡香——此刻坐在副駕駛,更加明顯。
清淡的薄荷青草味,清爽幹淨,存在感不強,卻令人無法忽視。
白汀看着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
這人怎麼做到,就連香水都濃度都盡在掌控中的?
說是亂逛,郁懷石就說到做到,車開得确實穩當,倒也确實毫無章法。
前一刻才上了立交橋,馬上又轉了下來,從小路上轉過去。
最後,車停在路邊的小店門口。店面不大,生意卻很紅火,但是白汀左看右看,也不像是郁懷石會來的地方。
對方終于轉過頭,“烤魚?”
白汀一下子黑了臉色。
郁懷石并不清楚白汀生氣的原因所在,隻當他沒聽清,又重複一遍。
“不吃!”白汀反應強烈,險些要解開安全帶棄車而逃。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些無理取鬧,卻不願意收斂脾氣。
往日裡的惡劣終于一覽無餘。
郁懷石也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好,那換一家?”
然而有了前車之鑒,白汀對他的選擇總抱有一種懷疑,怎麼都不滿意。
直到到了手機貼膜的小攤面前,白汀才松口。這很難不讓郁懷石起疑,對方隻是羞于被偷看屏幕。
眼巴巴盯着貼膜的小哥手上動作,此刻擁有了防窺膜的白汀,覺得自己又穿上了盔甲,無人能敵了。
他立刻在備忘錄編輯了一段日記。
說起日記,這本是原主的習慣,隻是受到感染,覺得半途而廢可惜,才不得不耐着性子繼續保持。
這一保持就是小一個月,也養成了習慣,把每天記仇的對象寫在日記裡。
偶爾是宋曉薇的直言直語,偶爾是同行找茬,但更多是郁懷石。
雪白的屏幕映在他眼底,照得目光清亮,不自覺握緊了手機邊緣。
想到今日行徑,他隻覺得好笑。
什麼晚飯不合胃口,什麼發脾氣亂逛。他才不會有這麼幼稚。
隻是不知道,一向喜歡追逐熱點的娛樂記者們,這次有沒有收獲滿意的鏡頭?
白汀自然不是個傻的。
今晚的生日會的确不是商業性質的,這點許秋儀沒有騙他,但是可以看出背後必然有某影帝的指點。
不是商業性質,不代表不會有人懷有商業目的。
今天叫他一個毫不相幹的局外人來摻和,恐怕是想讓他看清。
到底是勸退,還是指點,這他就不清楚了,畢竟差距不大。
但無論是哪一種,利用一下,才是他的性格。
畢竟對方都留了後手,他憑什麼不利用一下呢?
郁懷石安靜的開車。
過了幾分鐘,對方忽然問了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你喜歡唱歌?”
“究竟是喜歡唱歌,還是喜歡别人追随你?”
白汀隻覺得好笑,“這兩者之間,沖突嗎?”
似乎是覺得言有歧義,他頓了頓,換種方式道。
“那你覺得……别人在看你作品的時候,不會想探究你是什麼樣的人嗎?”
“比如,在我眼裡,你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人。”白汀笑容淺淺,話語再次轉回去,撕開最後一層遮羞布。
“有意思嗎?你既然知道不是我故意的,為什麼還要繼續含糊其辭?”
白汀的眸色發亮,像清透的月光。
“就是為了看我狼狽的樣子,再和你低三下四地求饒?
如果你是這個目的。
我明确告訴你,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