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賢端起來聞了聞,“這杯酒,”抿了一口,“叫什麼?”
“叫心情。”肖潇手肘撐在小幾上歪頭看他的反應。
初品有些辛辣,舌尖仿佛有點心跳般的躁動,酒液入喉,又有酸甜之感,後勁帶點煙熏胡椒的味道十分吊人胃口,層次豐富。的确,如此刻心情。
“酒如其名。”
肖潇眨眼,笑了,輕輕的碰了杯,沒再說酒的話題。兩個人的對話很正常,偏偏空氣像是有點潮濕的粘稠。
到現在為止,今晚所有主動或被動的應對裡,都悄悄地、隐晦地表達了似有似無的試探,但又抱着你不理解也沒關系的心态,坦然地說出口。可是,當對方已經接收到你的躊躇和大膽——
想為默契舉杯,又擔心太過雀躍。
投影裡畫面變幻,稀稀拉拉地傳來幾聲陌生的語言,輕輕敲碎了凝結的光影。
圭賢自然地把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這裡材料有點不足,不過應該是亞洲風味了。”示意她開吃。
肖潇叉起一顆,咬了一口,年糕軟軟的,挂着紅褐色的醬汁,味道濃郁,她瞄了圭賢一眼沒說話。
“怎麼?味道很奇怪嗎?”他有點緊張蹙起了眉頭,“不過也有可能的,畢竟這裡好多材料沒有,我沒法按照規定的組合,額、搭..配比...”
肖潇聽他說着說着語調又有點降下去了,終于騰出手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呼——”圭賢誇張的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不好吃呢。”
今天肖潇把頭發都挽起來了,露出光潔的額頭,沙發旁的落地燈正好在她背後投下一圈光暈。埋頭吃的時候隻有耳邊幾縷碎發飄飄蕩蕩地輕撫碗沿,被昏黃的燈光染上金芒。
圭賢偏頭看她時,才發現她右耳垂上有一顆嫣紅的小痣,特别可愛。
吃完一頓略微簡陋的晚餐,肖潇側起身關了燈,空間裡隻剩屏幕投影和遠處的一盞過道燈孜孜不倦的亮着。
身在其中,沒有字幕。隻能就着畫面暗自揣測故事的發展。
更多的百轉心思,随着酒杯一晃一晃得在手裡摩挲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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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遇見。我們交換了名字。
圭賢回過神,看着肖潇與那晚不同的發型,在她擡頭看他的時候忽的飄了眼神去尋那顆紅色的小痣。口中卻一如往常地說,“你還記得啊——”真好。
菜品陸陸續續的上來,肖潇不知道他心裡淌過多少回憶,反倒有點興緻勃勃地拾起筷子,“我看你工作挺忙的呀,怎麼有時間學做菜?”
“以前我不太會,煮拉面也煮不好。也是慢慢跟着學起來的,反正我有很多試吃員哥哥們...”圭賢也低頭吃了幾道菜。
“漢江拉面?”對面的人突然蹦出一個詞。
圭賢揚眉,哭笑不得,“啊——怎麼連這個也知道了?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才不是奇怪的話,是你講的哩!”肖潇眼裡都是笑意,揶揄地說着。“順便,我還看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以前不知道你這樣有趣啊!”
“不過在電視上看到你還是挺奇妙的。”圭賢的心微微提起,随即聽到她下一句話,“我周圍幾乎沒有這樣的朋友...藝人的話是不是很辛苦?”
口吻輕松,涵義慎重。
她這些天也不是白玩的。國情如此,關于職業觀念的事情稍加搜索就有各種信息跳出來,兼之還有幾位韓國的朋友,言語間談及本國演藝圈環境,足以讓肖潇知道有些事情不會那麼順利的。
就像一年前無解的權衡,不會因為時間過去就消弭。她了解過後,更不可能一如曾經的默契,互相假造無刺的花園,現實遠比她一年前以為的更加鮮明。
圭賢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年前在瑞典分别時,她說她享受孤獨,讨厭麻煩。那時候不過是萍水相逢,求的是一時歡愉,現實和矛盾都可以在這段時間裡作無所謂地妥協。
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是一場有期限的追逐,既追逐對方,也在追逐時間,所有的疲憊和陌生都可以為此讓步。
直到在那晚的陽台,有人悄悄的袒露一角軟肋以期臂扶,卻也因另一方的冷靜,馬上理智回歸重新披上甲胄。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又是遊刃有餘的組合藝人。
可是她又像隻小鹿一樣跳進來了,在久未見山野的大廈間帶來一陣清風吹拂。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見過那樣的景色後,說忘記不過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