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這回換做梁洛雨錯愕的看着陳星塵。

陳星塵：“說來話長......洛雨，我們先出發吧，邊走我邊和你說。”

梁洛雨：“好，你不要急，慢一點開車。”

陳星塵：“嗯。”

兩人再次上路，陳星塵要趕在落日前抵達她原計劃裡的城鎮。

陳星塵：“洛雨，你對自己身體的情況，了解多少？”

梁洛雨：“我每天要吃很多的藥，每個月去醫院做檢查、輸液，平時精神狀态很差，需要很多睡眠......”

陳星塵：“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些地方會痛？”

梁洛雨：“倒是還好，從前頭疼的毛病，現在倒是沒有了。星塵，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陳星塵：“知道一些，也不确定。我從你爸研究所的服務器上看到過你的診斷報告......白醫生也說你看起來和她推測的情況差不多，總之是沒有生命危險的，更多的是......你爸爸本身拿你身體在做的研究，一直在消耗你。等過幾天我們帶你到醫院再好好檢查一下。放心吧，洛雨，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那樣對你。”

梁洛雨：“為什麼我爸要騙我？那些治療儀器，很可怕......還要打針，那針......非常痛。” 說話間，梁洛雨皺緊眉頭，陷入痛苦的回憶。

陳星塵也跟着心頭擰成一結：“真是混蛋......”

梁洛雨不解，今天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陳星塵所說的信息她也将信将疑，是她在刻意隐瞞安慰自己嗎？“哎，星塵，你把我爸他......”

陳星塵：“他沒事。”

梁洛雨：“唔，那他......”

陳星塵：“估計再過5個小時，” 陳星塵看了一眼汽車電子屏上的時間，“他就能自由行動了，等他徒步走到有人煙的鎮子，再回到上海，要明天早晨了。”

梁洛雨：“哦。”

陳星塵：“洛雨，他把你囚禁起來，又一直拿你當......當......” 陳星塵緊咬着牙床，“我真的說不出口。如果他不是你父親，我可能會忍不住......忍不住想殺了他。”

陳星塵邊說着，邊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盤，眼角真的挂上了一絲兇狠。

在梁洛雨眼裡，陳星塵以前生氣起來也是奶兇的樣子，她隻覺很可愛，今時是她第一次察覺到陳星塵身上冰冷的兇氣。

但她并不怕她，隻是擡手伸到她後腦勺的發絲裡，上下撥撫幾番，溫柔的動作予以她安慰，“星塵，我有時候，也想殺了他......再殺了自己。”

“......啊。”

陳星塵的表情瞬時從兇狠轉為震驚。身旁的梁洛雨似有似無的笑着，陳星塵看不清她的眼睛。她想到剛剛在梁洛雨手腕上看到的刀割的痕迹，還有她一見面就看到的脖子上的血痕......可想梁洛雨并不是在說氣話。她的心瞬間柔軟下來，心疼的轉過頭去看着梁洛雨。

“——滴——滴滴！”

後車傳來鳴笛，提醒陳星塵重新專注開車。

陳星塵：“那個，等下去到縣城裡，我訂好了房間，我先想辦法把你腳上的定位器弄掉。你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梁洛雨：“沒有，我很好，就是有些乏了。”

陳星塵：“那你睡一會兒？估計再有半個小時車程。”

梁洛雨：“不用，我陪你說會兒話。你開了小半天的車，也很累了吧。我與你講話，心裡更踏實。”

梁洛雨拉過陳星塵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與她十指相扣。陳星塵感受到了溫暖，也感受到了愛的力量。

“好。”

兩個人的拇指交疊在一起，彼此摩挲。

幾年來陳星塵一直孤零零的在美國工作，身旁從未有過任何朋友、親人。她甚至删掉了通訊錄裡絕大多數的同學，就這樣自我封閉着，沒有情緒，不知開心，也不曾落淚。她的心好似被置入冰窖，裹了不知幾個寒冬的冰層。

然而剛剛從梁洛雨給她遞水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就被愛人的情意融化開了。一絲微薄的火苗，便照暖了她整個胸膛。

五年的分離，三年的失聯，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她們坐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回歸了戀人的身份。

梁洛雨：“星塵，你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怕被我爸爸認出來嗎？”

陳星塵：“......嗯。” 陳星塵的回答顯然有些猶豫。

梁洛雨敏銳的捕捉到陳星塵的神态，繼續發問道，“那剛剛隻剩下你我兩個人，怎麼也不願與我相認？”

陳星塵：“實話實說，我怕我情難自已......我想先把車開去安全的地方。而且......”

梁洛雨：“而且怕我‘嫌棄‘你這幅打扮？”

陳星塵：“嗯，你還是那麼了解我......”

梁洛雨滿意的笑了：“當然，你就是抹不去偶像包袱的小孩。”

陳星塵：“哪裡，隻有在你面前，我才......”

梁洛雨：“現在還怕嗎？”

陳星塵：“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了今天，我計劃了很久......說起來，你為什麼手裡會拿着鉛筆？”

梁洛雨：“我差一點就要刺向你了。”

陳星塵：“嗯？”

梁洛雨：“剛剛那輛車後座安全帶的卡扣裡，還有一把手術刀。”

陳星塵：“嗯？？？”

梁洛雨慢慢向她解釋道：“雖然你這‘司機’舉止奇怪，但我真的以為你是來劫持我的。幸好，你靠近我的時候，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也就是那一瞬，我意識到可能真的是你。”

陳星塵：“啊？我今天塗的是一款男士香水......”

梁洛雨：“我知道，我聞得到。你綁安全帶的時候，脖子對着我......恍惚間就是一股奶氣徐徐襲來。”

陳星塵摸了摸自己脖子後面，又拿到鼻子下聞了聞，“你又胡說八道，哪有什麼味道......啊！我知道了，你故意把水瓶扔向右邊，就是為了試探我是不是左撇子？”

“是吧。”

梁洛雨拉回陳星塵的手，撫摸着她每一個手指，從關節到指尖，“總之，差點釀成大禍，所幸我及時認出你來。”

陳星塵：“确實，我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你’會襲擊我。”

梁洛雨喃喃道：“我不會襲擊你的。”

“我知道。” 陳星塵自信而笃定的快速說到，“我當然知道。”

梁洛雨笑着看她的模樣，還是一貫的傻裡傻氣：“诶，你自己畫的妝嗎？”

陳星塵：“不是，是白鴿。”

梁洛雨：“白醫生？唔！所以剛剛那個女醫生，是白醫生啊。”

陳星塵：“是啊，你認出我來，都沒認出她。想來她的化妝術是真的很厲害......”

梁洛雨方才反應過來，中午剛上車的時候便覺得那女醫生看着眼熟，原來是白醫生的緣故。

對此她有些懊惱，以她的觀察能力不應該認不出來，本質原因還是她的注意力多半拿去觀察“司機”了。

梁洛雨：“星塵，你當真是計劃了很久，怎麼把白醫生也牽扯進來了。”

陳星塵：“隻能說你爸爸，把你藏的太好了。那是使館區遺址，住在裡面的都是達官顯赫。在你所住的宅院裡，門口還有兩個德國兵把守，不知道的以為住的是什麼外國政府人員。誰會料到他改造成實驗室，連帶着幾棟别墅住宅。那裡那麼多安保，我又不能報警，想要不動聲色的把你帶走，隻能靠自己想些辦法了。光是準備工具、裝扮，計算路線、時間就花了許久，而後我又拉着白醫生做過不下十次實驗推演，今天才成功把你接出來。白醫生，确實幫了很大的忙。”

“好吧......我都不曉得這些。” 梁洛雨無奈的向座椅深處靠去。

“洛雨......”陳星塵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說到，“你會怪我，來晚了嗎......？我......”

“嗯。” 梁洛雨拿起陳星塵的手到唇邊，輕吻了一口她的指尖，“從前我就和你說過，再不要讓我等這麼久。”

“終究是我不好......都是我太傻了......”

“是，傻子。”

一滴淚珠滴在了陳星塵的手背上，随着一絲涼意沁進皮膚，陳星塵轉頭看向梁洛雨，擡手小心的幫她擦去眼淚。

“看路。” 梁洛雨聲音有些顫抖，她輕點陳星塵的臉颚，把她的頭扭回正前方。

眼前就是城市了，過了收費站陳星塵就加快了油門，她們緊趕慢趕，總算在日落前趕到了旅館。

梁洛雨下車後瞧了一眼車牌，有些困惑似的站在了原地，擡手扶起額頭。

“怎麼了，洛雨，頭疼嗎？” 陳星塵從身後環着梁洛雨的腰，輕拍着她的背。

“不是，我怎麼記得白天看到的車牌号，不是這個......可能是我記憶力衰退了。” 梁洛雨歎了口氣，表現的有些失望。

陳星塵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她輕揚着嘴角，問起了她更關心的問題，“你還去記了車牌号？”

梁洛雨：“這不是......怕你這‘歹徒’要劫持我......”

陳星塵：“你記得的車牌号是多少？”

梁洛雨：“好像是，76A88。”

陳星塵：“你記得沒錯。不要懷疑自己了，我們回房間。”

梁洛雨：“诶？可是這明明是8BH......”

陳星塵：“洛雨，這是變色油漆。”

梁洛雨：“啊？什麼？”

陳星塵：“你看這車的顔色還和白天一樣嗎？”

梁洛雨：“唔，竟變成白色了！白天看，好像是灰綠色的......”

陳星塵：“是的，你還記得姚瑤嗎？”

梁洛雨：“你在化學系的室友，寝室長？”

陳星塵：“對，她現在搞航天材料，北江大學博士在讀。這是找她拿的高分子塗料。車牌和車身，在不同的光線下都會顯示不同的顔色、數字。這樣即便在監控攝像頭下，也不會追蹤到車子的。我後備箱還有備用的車牌。明天我們再更換一組。”

“.......？” 梁洛雨驚訝于陳星塵為營救自己，到底還牽扯了多少人進來。

她試圖再走近車子看的更清楚一些，不料陳星塵手臂上輕輕一用力，無比自然的攬起梁洛雨的肩，好似她從未離開過她的左右。

“走了......感興趣以後慢慢和你說。”

因為是鄉下的旅館，住宿條件一般，但是房間整體還算幹淨，這裡也是陳星塵提前踩過點的。

陳星塵進門後便拉上了窗簾，然後轉身對着梁洛雨，一字一頓的說到，“把衣服脫掉。”

梁洛雨：“什麼？”

陳星塵全神貫注的走上前，伸手就要去解梁洛雨上衣的扣子。

梁洛雨：“你做什麼，我們這麼久沒......我、我、我還是病人。”

這句話說完，換做陳星塵愣在原地。面前的梁洛雨，又是驚慌又是害羞，當然，“驚”的成份更大一些，陳星塵看着她忽然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想到哪裡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要做什麼？” 梁洛雨仍舊非常警覺，拉好衣領，狐疑的看着她。

“我要看下，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

“哦，沒什麼傷口的。” 梁洛雨冷靜了下來，語氣倒還有些失望似的。

“洛雨，我擔心你。我要知道，你到底受了多少傷害。”

“......我沒事。這個晚些再說，你先看看，這追蹤器怎麼弄？”

自打看見了梁洛雨手腕上的傷，陳星塵的心就一直揪着，她着急趕到旅館，就是想知道梁洛雨還受了哪些苦。但是眼下梁德銘應該還在廠房裡，她是應該趁着他重新識别信号前把追蹤器解決掉。

陳星塵想了想，點頭跪坐在地闆，把梁洛雨的腳擡到自己的膝上，仔細研究了起來。

白皙潤澤的皮膚下，沒有一絲血色。梁洛雨的小腿比陳星塵記憶中的模樣瘦了許多。陳星塵咬咬牙，讓自己别想太多，暫且把目光鎖定在探測器所在的橡膠環上。3-5厘米寬的黑色膠圈，緊貼在腳踝處，陳星塵努力辨别也找不到卡扣的位置，隻有一個像信号發射器的地方凸出來，上面閃着綠色的二極管，有節奏的一跳一停。

“不是很好弄，我需要一個電焊切割器......唔，你的鉛筆還有嗎？”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