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幾輛馬車停在武學巷,把巷内的小路占去了三分之二,僅能容兩個人并肩從馬車側通行。沈湛手裡拿着茶糕一臉茫然站在家門口,驚訝得她連茶糕都忘記塞進嘴裡。駕駛馬車的仆役們可顧不上沈湛的心情,卸下裝滿酒的竹筐就往小院裡搬,“嘩啦嘩啦”一片酒壇互相碰撞的聲音。
沈湛怒道:“诶诶,你們誰呀?怎麼随便放我家,我可給它們都賣了啊。”
“沒錯,就是讓你賣了。”景明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竟從馬車另一側閃出來。
此時,沈湛已經驚訝到不知道該驚訝什麼了,成千上萬壇酒進了她家,姑姑出現在門口,姑姑讓她賣酒,哪一個都能讓沈湛驚得舌頭打結,她現在不但話說不出來,手上的茶糕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情急之下隻好藏在身後。
巷子裡時常有人穿行,景明把沈湛拉到牆邊兒,說道:“朋友送我一批酒,我也喝不下,清顯就替我賣了,十天,賣一萬兩。”這一句話的威力比剛才三重驚訝合起來的威力還高上百十倍。景明不失時機地露出一個暖意的笑容,那一瞬間,沈湛突然體會到什麼叫做“笑裡藏刀”。
直到天擦黑,馬車上的的酒才全部卸完,車隊又嘎吱嘎吱駛出巷子,武學巷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沈湛站在小院裡看着靠牆碼放的酒壇子,一個個都是灰色的粗陶壇,碼得齊牆高,層層的酒甚至讓沈湛感到了一些壓迫,生怕它們倒下來。
沈湛家成為“酒庫”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一大早,沈湛還沒來得及發愁,趙以安就飛也似的闖進來,見到成排的酒,大呼一聲:“我的個姥姥!”
沈湛皺着眉頭走出來,趙以安又好奇又激動地問道:“清顯清顯,你發了,怎麼這麼多酒?”沈湛把昨日的事情如實告訴趙以安,換來他一陣捧腹大笑,“清顯,你這姑姑也太會使喚人了哈哈,幸好我沒姑姑。”笑過一陣又問道:“這麼多酒你打算怎麼賣?”
沈湛眯縫着眼睛看向她的朋友趙以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在她腦海裡盤旋,“千裡,你家裡......”
趙以安一聽這話,連忙急得擺手,“欸欸欸,你别打我家主意,我家雖然是開酒樓的,但這麼多酒我可做不了主。”
沈湛“啧”一聲嫌惡地看着他,“我是想在你們和樂樓寄賣,你們酒樓幫着消耗消耗。”
趙以安這才放心,大言承諾道:“這倒是可以,我能做主。”
沈湛想了想又問:“何樂樓附近可能尋個攤位?”
趙以安哈哈一笑拍拍胸脯說:“這你可問對人了,别人不一定尋着,本少東家行啊!我給你找一塊空地支個酒寮,便當得很。清顯,你真要自己賣嗎?”
沈湛歎口氣,“那可不,我還能給姑姑再運回去?”
趙以安聽罷“嘶”一聲,眉頭擰住,仿佛在下什麼決心似的,維持了一兩瞬才說道:“好,咱們好兄弟一場,我幫你賣。”
沈湛摸摸鼻子,每次趙以安說“好兄弟”的時候,她總是有點别扭,有的時候也會想他日如若能恢複女兒身,是否還能如現在一般坦誠相照。不過,現在可不是亂想的時候。趙以安見她沒回話,以為是不答應,當即一跺腳說:“别婆婆媽媽了,我回去弄個小車過來,等會兒咱們酒去和樂樓西側賣。”
趙以安說完就要走,“欸欸欸,你等會。”沈湛叫住了他,然後走向“酒架”拿下兩壇酒,又走回來杵到趙以安懷裡,說道:“一貫錢一角酒,一共兩貫,我先替你上賬。”趙以安剛想回嘴,已經被沈湛轟出去了。
不多時,趙以安推着小車返回,車裡還放了一個新做好的寫着“酒”字的幡兒。兩人撸起袖子将酒裝在小車上,大概裝了百八十壇的樣子,由趙以安推着來到和樂樓附近的一處空地上,趙以安已經提前招呼店裡的夥計在這裡搭上一個臨時酒寮。兩人将酒壇子一一卸下,又把趙以安帶來的幡兒挂上。等忙完一切,沈湛已經累得癱坐在椅子上,滿腦門子汗,引得趙以安一陣笑話,“清顯,你這點體力,還不如小姑娘呢。”
沈湛自顧歇着沒有搭理趙以安,過了一會兒等她恢複體力,翻出準備好的木制小錢盒,又起身站在酒寮旁向外張望,等待買家問價。可是過了大半個時辰也沒一個人進來,沈湛撓撓腦門,心下有些着急。
趙以安走到她身邊說道:“清顯,這不行啊,咱們得吆喝起來!”
“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