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剛洗完澡,把一身的灰塵洗幹淨,換上幹淨的中衣,脖頸還帶着些新出浴的水汽。她懶得穿外袍,隻想坐下來舒舒服服喝一杯熱茶,吃上一塊很久很久沒吃過的如意糕。可那一聲叩門,那一聲“湛兒”,讓沈湛忘了這一段時間的勞累,忘了自己許久沒有好好喝過茶吃過飯食。
景明關上門走到沈湛面前,理了理她額前的幾縷跑出來的碎發,景明的指尖劃過沈湛額頭的皮膚,那輕盈而柔和的觸感,讓沈湛的心化成了一泓春水,點點花瓣飄落,泛出縷縷漣漪,眼神不知不覺柔和了下去,像個被安撫的小貓一樣。
“姑姑,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想讓我來嗎?”景明随口答着話,目光停留在沈湛的臉上、脖頸上、領口上和她的一切,在景明眼裡,沈湛瘦了,也黑了一點,透着一些疲憊。景明不禁回想起剛進城時聽到沈湛被擄的傳聞,是慌亂、是後悔、是害怕、是憤恨、是破壞,原來沈湛已經在她心裡紮到了這麼深的位置。
沈湛看出了景明的眼神的複雜卻不知為何,隻當京城出了什麼變故,想給她一些寬慰,于是像個老友一樣的口吻說道:“怎麼會,姑姑來了是天下最大的喜事。姑姑累了嗎,來坐下。”說着拉起景明的手就要引她坐下。
“傻瓜。”景明輕聲說了一聲,稍一用力把沈湛拉回到自己身邊,拉回到自己懷裡,緊緊環着眼前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帶有沈湛味道的氣息。
沈湛撫上景明的背,沉溺在這個懷抱中,含混地低聲道:“姑姑。”
“幸好你沒事。”景明說這句話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心髒有一絲抽動,如果,如果這不是一場預謀,那她會怎麼樣?
兩人相擁了好一會才慢慢分開,沈湛看着景明,撲哧笑了一聲說道:“姑姑,難得看你這麼緊張哦,這是為了誰呀?”沈湛還在得意地陶醉當中,景明的唇已經吻了上來,沈湛又一次回到景明的懷中。相抵摩挲,往複相纏,一記熱烈的吻狠狠地吻住了沈湛,直到兩人呼吸漸重快要喘不過氣才停下。
夜靜更深,江南的街巷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如同十年前景沈初見的那天。在江南這小小的館驿中,兩人花面交映,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尋得樂土,在叢林幽徑的迂回中,觸達靈魂。景明的求索,沈湛的喘息,在雨夜中,兩個個體再一次交彙。
沈湛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景明已經不在了,讓她不禁有些許恍惚。起身穿好官服,隻身前往江甯府衙,也許在那裡能找到心心念念的人。
果不其然,那裡有意中人的身影,隻是一進府衙,一股衙役的情緒撲面而來。景明告訴她,危野已經寫好認罪書自殺了,王丞也莫名其妙地服毒自盡,或許是被人強行喂毒也未可知。兩個贓官一死,等于危野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了去,再查也無非隻能牽扯一些江甯府的官吏,順騰也很難把京城的大瓜摸出來。兩人都有些郁悶,不過也知道想扳倒景晉也不可能這麼容易。
沈湛迅速拿問了江甯府涉案官吏,連販賣私鹽一并寫好呈報送往京城,又在江南耽誤了半月有餘,等到全部處理好,已經快要到年關了。
收拾好一切,一行人踏上了返程的路,不同的是此時心境輕松的多,而且還多了景明。愈往北愈寒冷,她們的心也是愈加緊迫,誰不願回家過年呢?
這一日已快到臨淵城,天空飄下鵝毛大雪,不一會兒車頂就覆了一層。行着行着,突然“籲”一聲,車夫拉住了馬,馬車登時一頓,車内的人都是眉頭一皺。不待景明發作,外面就傳來洪亮的聲音:“奴才給殿下請安,我家王爺請九殿下小叙,賞雪品茗。”
錦衣一聽這話就來氣,“殿下,别理他,什麼狗屁王爺,準沒好心,呸。”
“候着。”景明朗聲對外說道,又轉向錦衣:“好了,我有分寸。你把清顯送回武學巷,夜行跟我去一趟。”
“姑姑,我跟你一起去。”沈湛不放心,拉住景明的手想要和她一起下車。
景明沖她一笑,柔聲道:“放心湛兒,這天底下還沒有哪個王爺敢對我怎麼樣,何況這已經到了臨淵城了。你回去等我消息便是。”
景明挑簾下車,剛才說話那人還跪在雪地裡。“起來吧,帶路。”
那人說了一身“喏”,引着景明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不多時一座覆蓋着白雪的精巧的亭子便映入眼簾。亭内石凳都蓋上了厚厚的絨毯,黃色的錦緞罩住原本無奇的石桌,桌上擺着樸拙的茶爐、茶具,若不是景晉正坐在那煮茶,倒真是一處喝茶賞雪的好地方。
景明面上笑道:“皇兄好興緻。”
“特為你接風洗塵,皇妹快坐。”說着給景明斟了一盞茶。可是景明并沒有動。景晉哈哈笑了了一聲道:“皇妹是怕本王在這茶中下毒不成?”
景明眼光掃過景晉,頗不為意說道:“情淺罷了。”
景明的坦率倒是讓景晉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景明會和他虛與委蛇一番,不過能少了虛僞的寒暄,景晉何樂而不為?于是他接着說道:“皇妹自小就不輸于我們這些個哥哥,如今越發卓絕超群了,現在是做哥哥的小看了你。本王近來一直想,以景逸那點出息,他決拿不下西通司,更别提發現本王在江南的多年部署,本王本以為是朝中哪個大臣在暗中輔佐他,直到你去了江南,本王才曉得之前大錯特錯,如此本王倒該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是本王的錯。”
“是嗎?皇兄現在發現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