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眼下淑妃與小壇并沒有什麼直接的利害關系,江王暫且想不到淑妃有什麼理由要去害歲檀。
可皇宮裡的人,哪一個又隻有一副面孔呢。
江王眼下也不想去追究是非真相了。許貴妃也好,淑妃也罷。當今之際,小壇能正常醒過來才是最主要的。而現在問得再多,就算找到了真兇也無濟于事。
他握住小壇的手,看着她那沒有什麼血色的嘴唇,心中怅惘,竟感覺比空氣中彌漫着的陣陣草藥氣味還要苦。
小壇啊小壇,今日你我才一塊乘車輿入宮時,你尚還活潑非常,怎麼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就成了這副模樣。
你睜開眼看看我,哪怕說上一個字也好。
太醫署的堂上站着幾名老成的太醫,哪個也不敢上前都說什麼話。氣氛一時沉悶極了。
而陸瓊本在後院撿擇着草藥,聽見了外堂的動靜,待安置好了手頭的草藥,也打簾走了出來。
她見表兄江王現下正俯身拉着躺在床上閉着眼眸的小壇的手,一時很是愕然。
她湊過去問:“江王妃這是怎麼了?”
在太醫署内素有權威的太醫說:“江王妃突發了心疾。”
怎麼會?陸瓊很是意外。以她先前與小壇的相處來看,小壇的身體并不像罹患了心疾之人。
她忙走到江王身側,凝神按上小壇的脈。
須臾,陸瓊背對着幾名太醫的面上忽閃現出幾分詫異之色。
這症相雖的确是心疾無疑,可以脈象來看,這脈象雖與尋常心疾的脈象幾乎别無二緻。可細細摸尋下來,還是能發現其中的詭谲之處。
小壇她似乎是中了毒。
隻是太醫署内的幾位前輩都是醫術上乘的前輩,怎麼可能探不出來?
她心中霎時間警鈴大作。
師傅魯太醫曾教過她,宮中貴人的許多症結該裝糊塗的時候就要裝糊塗,否則自己的性命就要丢得糊裡糊塗了。
她顧不上與身後的幾名德高望重的太醫進行眼神交流。她将手收回袖中的同時,亦悄悄收斂好眸中的異色。
她對江王道:“王妃心疾驟作,不知何時才能蘇醒。太醫署内人員往來衆多,恐會影響了王妃安好。殿下不若先帶王妃回去,在府中将王妃好生将養,興許可以醒轉。”
淑妃卻道:“本宮沒看顧好小壇妹妹,心中實是不安。江王不若将小壇帶去本宮殿裡,本宮定日夜當小壇為本宮的親生妹妹般照顧。”又補充,“熏風殿地處僻靜,是适合壇妹妹将養的。”
“娘娘好意,臣弟心領了。然小壇是臣弟的妻子,焉能勞煩娘娘照顧。”
江王背對着淑妃,語氣客氣而疏離。說罷,将躺在床榻上的小壇再度抱起,面色凜然地出了太醫署的門。
路上,宮人見江王抱着江王妃行色匆匆,不由地紛紛側目,議論紛紛。
待江王與歲檀回到王府後不多時,陸瓊亦趕了過來。
彼時江王正握着歲檀的手,在卧房内看着她。
陸瓊在卧房外叩門:“表兄。”
江王起身将房門打開:“瓊妹你怎麼跟過來了?”
陸瓊口幹舌燥地卻顧不上喝水:“我是來跟你說,小壇她并非是什麼心疾,她似乎中了毒。”
江王大駭:“你可能醫治麼?”
陸瓊道:“我盡力一試。”
此後三日,陸瓊都告假專門守在歲檀身側。她眼看着自己眼下淤了幾層青烏色,卻仍未将小壇的面上治出些血色,心中也是萬分焦急。
而這三日裡,王公貴族與宮内貴人們都禮數周全地遣人送些或是珍貴的藥材,或是精通醫術的奇人來到江王府内。
可歲檀卻一直沒能蘇醒過來。
都城的三日裡,什麼傳聞都能傳到大街小巷的角角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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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藥局内
沈隽正垂眸替一名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乞丐抓着藥。
老乞丐接了藥,将藥寶貝似的抱在懷裡。
他憨笑道:“哎呦,要我說呀,那做貴人的還沒小老兒舒坦呢。那貴人生了病再有名的大夫都瞧了,也不一定能醫得好。可小老兒我活了大半輩子了,小病從沒生過,這大病呀,有我們小沈大夫就給看好了。”
沈師嫂正搗着藥,擡頭笑道:“呦,您老怎麼突然還感慨上了。”
老乞丐道:“嗨呀,這不是聽說三日前那金尊玉貴的王妃生了病,身邊那麼多名醫看着治着都一直不見好。可小老兒前兩日也昏倒了這麼一回,卻反倒平平安安地醒轉過來了,心中難免感慨嘛。叫小老兒說呀,那貴人身邊的大夫,都沒我們小沈大夫有本事。”
沈師嫂笑道:“嗨呀您老可真會說話。不過您說的是哪位王妃?”
老乞丐布滿溝壑的面皮彼此湊了湊,“嘶”了一聲後說:“似乎是江王妃?”
沈隽本低頭寫着東西,聞言,将手中的筆猛地一擱,将原本幹淨又字迹工整的紙上落下幾團黑墨。
他忙問:“您說得是真的?”
老乞丐認真地點了點頭:“街上都傳遍了呀。”爾後又環視了堂内衆人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