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到玉姝,依舊将程衍的請帖送達,并特意用了“妖言惑衆”一番分析勸說,以确保玉姝會去赴約後,李淮水這才心滿意足的退下。
她出了玉姝寝間,遠遠望着園中遠處正在修繕的池塘,第一件事便是囑咐身邊的梅香:“園中的荷池還要修繕些日子吧。梅香,将竹衣派去外院監修。”
梅香聞言不動聲色的擡眼看了李淮水一眼,随後迅速應道:“是。”
竹衣的調動隻是一個開始,李淮水陸陸續續将此前安插的、她暗中調查到的薛儀安的眼線一一挪了位置。
這般調動妥帖後已經是三日後,也到了玉姝前去赴程衍宴的時候。李淮水隻在臨行前遣人向薛儀安捎話,随後便将他那“雅會”抛在了腦後,根本沒關心過薛儀安到是得知消息會是什麼心情。
李淮水這方陪同玉姝到了毓慶宮中,跪坐在後方,聽着程衍與玉姝二人交談。
程衍坐在上首,面上被月影紗遮蓋,顯然是十分在意毀容一事。并且往常的程衍哪裡有耐心這般與玉姝坐在席間?如今竟也能好聲好氣平和的與玉姝交談了。
對于程衍短短幾月的變化,李淮水心中是有些吃驚的,是以席間時常借着布菜添酒之際不動聲色的觀察程衍。
“聽聞三皇妹近些日子在薛府中避着?”
玉姝似是十分不适應程衍這般态度平和,一時間是菜也不敢大口吃,酒也不敢暢飲。隻要程衍一說話,她便如驚弓之鳥般立即坐正,視線也左右遊移,就是不敢落在程衍那張燒傷的面上。
“呃…是,那日宮變之時,我險些被禁軍誤傷,是水芙與薛家郎君相救,這才逃出生天。”
“哦?那皇兄我也是應該好生向薛郎君道聲謝才是了。”
程衍面上的月影紗遮擋,叫玉姝看不清他的表情,隻得從話語中判斷程衍是否當真覺得要去想薛儀安道謝。
要知道到了今日,直到些内情的人恐怕都已經回過味兒來,對薛氏動的小手腳有了幾分判斷。而程衍作為宮變之中的一大受害者,怎麼會真心實意的想向薛儀安道謝呢?
玉姝遲鈍也就罷了,李淮水則是心中一動,隻覺在程衍平靜無波的聲線下,藏着些許對薛儀安,或者說對薛氏的仇恨。
“原本薛小郎君今日要辦雅會,倒是能見到。可惜與皇兄的邀約沖突了,下回我做東,也該叫薛郎君來看望看望皇兄。”
見玉姝這個沒心眼的至今還将薛儀安當作伴讀、安安生生的放在身邊,絲毫沒有防備的意思,程衍心中冒起無名的怒意,但終究是壓制了下來。
“呵呵,皇妹倒是與薛家郎君親厚,平日也這般親近?”
聽了程衍略帶陰陽的話語,玉姝終于是反應過來幾分,但也隻是覺得程衍還是那個壞脾氣的程衍,不知何處得罪了他,便這般陰陽怪氣起來。
“倒不算親厚,說起來…此前二皇兄不是很是看中薛小郎君麼?”
此話一出,連帶在旁邊添酒的李淮水都是手一抖,險些将酒水灑出。
李淮水:我的好公主,你是真缺心眼。人家都被毀容了,保不齊其中就有薛儀安的手筆,你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程衍當初确實與玉燭争奪薛儀安伴讀争奪的面紅耳赤,那是誰能想到有今日?
當初程衍對薛儀安的殷切,如今看來全是他腦子裡進的水。任誰在這種心态下聽了玉姝的話都覺得戳心窩,是以玉姝的話音一落,李淮水就感覺到整個大殿的氣溫都因程衍的沉默降低了。
“…。三皇妹若是不會說話,就多吃點菜。”
程衍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口中擠出,看得出來已經是在極力忍耐住脾氣不直接跳起來一刀劈了玉姝。
而玉姝見此更是不知哪裡說錯了話,隻縮了縮脖子點頭,乖乖閉了嘴。
此後的席間,話題大多是程衍耐着性子生硬的挑起,玉姝老老實實的作答。待程衍隐晦的向玉姝發出結盟的信号,提起化幹戈為玉帛、緩和關系時,玉姝則是在李淮水的提醒下這才明白程衍的意思。
“皇兄是說,薛氏毀害我,你我二人聯手?”
“正是。”
“可是…薛氏要害我什麼呢?”玉姝垂頭,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我這般…有什麼可圖,總不能隻因為我是公主,又不能繼承…”
話到此處,玉姝在程衍灼灼的目光中猛然閉了嘴,此時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什麼。
“皇兄是說…皇位…薛氏…我?可是就算沒有玉燭,不是還有皇兄…”
她又指了指自己,似是想辯駁什麼,卻在看到程衍覆蓋着白紗的臉後閉了嘴。
“所以,薛氏之心滿朝皆知。玉燭與我都到了如此地步,你到不會有性命之憂,隻是若不防備你恐怕也…呵呵,恐怕也難有安甯之日。”
程衍冷笑着将一切血淋淋的撕開攤在玉姝眼前,視線一錯不錯的盯着她,等待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