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薛長侍身上,便無人注意到李淮水垂頭間悄悄說了什麼。
隻是在李淮水自言自語罷,衆人便看到了令人驚異的一幕。
隻見三兩步上前的薛長侍驟然腳下一個踉跄,竟一掌掀翻了女官手中的托盤。
那托盤上的符紙飄落貼在薛長侍身上,紅線更是滑落在了他的手臂和胸前越纏越亂,任由怎麼撕扯都隻變得更加淩亂無序。
符紙倒是容易摘下,但薛長侍今日本就衣着繁複華麗,身上的配飾頗多,現下再纏上紅線,各色的吊墜玉佩便越發纏作一團,混亂不堪。
衆人看着這突然發生的一幕,皆是微張着嘴。到底是這個時代對所謂巫術下蠱之事十分忌諱,最終硬是誰也沒敢上前去幫忙。
還是李淮水看不下去,命守衛在殿外的侍衛上殿,才将慌張不堪的薛長侍按住。
此時薛長侍也已經在最初的驚駭中回過了神來,趴跪在地上不再繼續執着于解開紅線,而是奮力仰起臉,頗為委屈可憐的想玉姝乞求。
“殿下!這是有人蓄意為之啊!我沒有行過巫蠱之事!”
平日薛長侍在玉姝面前時儀态風貌俱佳,她哪裡見過他這個樣子,此時早被眼前的荒唐詭異的情形驚的離薛長侍遠遠的。
“先押下去!”玉姝趕忙對侍衛擺手,又指了指翠山與汀蘭“她們兩個也押下去!”
待薛長侍三人被帶走,玉姝這才緩和了幾分。
她看着掉落在地的巫蠱娃娃道:“将這些惡毒的東西燒了!”
李淮水見時機合适,便上前一步道:“有人在東宮行着等伎倆,殿下可要将上下宮中皆查一番?”
說這話時李淮水動用了“妖言惑衆”,玉姝便果然點了點頭,安排人手準備徹查東宮上下。
“保不齊其他院中幹淨,自然要查,都查幹淨。”
玉姝兒時在後宮艱難生活,也曾見過先帝的後宮中有膽大包天的男侍敢以巫蠱之術害人。當年先帝在時的那場巫蠱禍事,玉姝回想起來像在都還記憶猶新。
“既然如此,那便将東宮徹查一番,免得有疏漏之處還藏着着等邪門歪道之物。”
命令一下,整個東宮立時閉門封宮,一連兩日進行了一番搜查。
而出了此前在李淮水院中尋到異常,此番連劉少侍的床下也翻出了詛咒巫蠱一類的物件。隻不過這些物件都與李淮水那邊一般,顯然是被人下了姑巫蠱之術。
玉姝見到在劉少侍院中搜到的人偶符咒後,對薛長侍更加疑心,親自下令嚴審。
不過數日過去,雖然沒有審問出什麼關于巫蠱的内情,汀蘭與翠山卻率先将栽贓嫁禍李淮水的前因後果交代了個清楚。
這樣一來雖然還了李淮水清白,但在内宮行巫蠱之術的罪名,翠山和汀蘭是抵死不認的
畢竟一旦坐實此罪,最輕的也是主犯處以極刑,禍及的家人也要流放。
更何況這事确實不是薛長侍所為,他又怎麼會認下?
“殿下何必費心?這等污糟事,不如交給下面人去做,也免得髒了殿下的手。”
抓住這個機會,李淮水安撫住煩躁的玉姝,遊說她将繼續審問薛長侍的任務交給了梅香接管。
待玉姝點痛将此事權權下放審問後,李淮水簡直快要笑出聲來。當日她辦完了内功的差事,便就着夕陽餘晖出宮了一遭。
彭易早先被安插進北軍之中,李淮水還不時的與他聯系着,隻是至今已有許久沒有見過面。此次她出宮去,便是提前遣人知會,準備與彭易見上一面。
内宮的禍事若是燒不到外面來,那便隻是殃及薛長侍一人而已。但若是能再扯出些其他幹系,那便非比尋常了。
李淮水坐在出宮的馬車上,閉目靜靜思索着如何将巫蠱一事牽扯到薛氏更多人身上,卻不想還沒思索出個所以然,馬車就“咣當”一聲劇烈震動,将她颠的一個踉跄。
“籲——”
“什麼人!當街攔車!不要命…”駕車的小厮仿佛遇到什麼厲喝出聲,隻一瞬間嗓音卻又像被掐住似的驟然啞了火“你…你們是什麼人!”
“車中人,下來。”
來着并未理會驅車的小厮,隻對着車中的李淮水開了口。那聲音悶響,似是遮蓋在面巾之下。
不知車外什麼狀況,李淮水隻聽到極淺的腳步聲,猜測來人數量不少。随後便是刀劍出鞘的輕吟,令她心中一沉。
此番出宮因想着低調行事,她便并沒有帶太多侍從,車駕之外的小厮兩人便是全部。若是來着當真不懷好意,她還真無法抗衡。
迅速在心中權衡一番,李淮水便擡手緩緩撩起了車簾,傾身向前探去,将視線投向車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