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來才聽說你跟霧月離開五溪城,一起去白湖……當年我還是個半大孩子,也能看出你們互相愛着對方,明明是那麼相愛的兩人,到底是因為什麼緣故分開?”
玄旸繼續寒暄,他邊陳述邊打量白章腰間樣式新穎,材質特殊的環首匕首,也留意到白章的左臂将小辰緊緊束縛,小孩一直在掙紮。
“玄旸!你跟他到底在說什麼?不許用地中語!”
阙月在院牆上大聲囔囔,她很生氣。
玄旸回:“沒什麼,我問他霧月的事,我已經聽過五溪城的說法,也想聽聽白湖的。”
阙月将箭頭轉向玄旸,冷言冷語:“就知道你們都一個樣,你要敢幫白章,我第一箭先射穿你!”
白章這邊的弓手早就将箭镞瞄準阙月,把弓拉圓,隻待一聲令下。
玄旸勸話:“白章,讓孩子們先出去吧,誰知道她發起瘋來會幹出什麼事。”
白章輕撫小辰的背,雖然小孩不怎麼配合,他對玄旸說:“我放那兩個孩子出去,這些五溪城戰士立即就會攻上來,我不在乎丢掉性命,隻恨将帶不走我的兒子。旸弟,你還不了解她們母女倆嗎?她們可是恨不得生撕了我。”
小辰從鬥篷裡鑽出一顆小腦袋,朝阙月哭喊:“姨!我不要跟他們走!”
阙月安慰:“把眼淚擦擦,姨不許,誰也帶不走你。”
“那把羽人族巫祝放了,他是南方部族,和整件事沒有關系。章兄,我們岱夷有句俗語:傻子才去招惹巫覡。”
玄旸看向青南。
一開始就被劫持,使青南的站位靠近白章的人,受對方的人盯梢。
白章問:“他是你朋友?”
玄旸回:“是我的老相識。”
“你不是想聽我跟霧月的事嗎?我用江臯語講述給你聽,這樣阙月也能聽懂,我沒有謊言,也不會為自己辯解。”
白章開始講述往事,講述過程中,小辰在他手臂裡掙紮,甚至抓咬,他隻是摸了摸孩子的頭,勸孩子安靜。
白章的講述飽含深情,講到傷心處眼眶泛紅,阙月給他講述的機會,沒有出聲反駁或怒罵。
白章講述完畢,阙月才出聲。
“對,事情就是這樣,他已經娶了我姐姐,已經有妻子,還要再娶一個,呵,真令人惡心。”
阙月越說越激動:“白章,我姐姐為了你,離開家人朋友,生活的土地,幾乎失去所有。她是那麼信任你,孤零零一人跟你到完全陌生,甚至連話都聽不明白的白湖,你就這麼對她!”
“你們不停逼迫她,逼她同意你再娶,要她交出象征配偶身份的鸾佩,好做為你迎娶新妻子的聘禮!知道她絕對不會同意,居然瞞着她把婚事定下來。别人騙她,連你也騙她,你可真是牲畜不如。”
阙月咬牙切齒:“互換腰帶前,不是要在神明面前發誓嗎?發誓真心相愛,絕不辜負,否則不得好死!誓言在你這種人看來,就像雪花落在手背上,可以輕易抹去。”
白章搖了搖頭,表情痛苦地說:“我不隻是霧月的丈夫,也是白湖君的長孫,我兩者皆是。迎娶隼城城主的女兒,不是我說不情願,就能不娶。我隻愛霧月,就在這裡,我願意再次向地母發誓,我隻愛霧月一人,從未變心,如果我有謊言,就讓我死在野獸之口,破肚爛腸。”
阙月譏諷:“這麼不情願,還能生好幾個孩子呢。滿嘴都是謊話,你這種人就不配活着!”
“啊啊……”
一名男人發出驚恐的叫聲,他發瘋般抓撓脖子,雙目圓瞪,連連倒退,不是别人,正是盯梢青南的那名歹徒。
青南冷語:“我沒興趣聽,也失去耐心。”
白章的一名手下暴怒,拔出匕首沖向青南,青南左手舉起,隻聽見有什麼東西自掌心崩裂,如霧般的粉塵灑向男子的臉,男子捂住眼睛,發出慘叫聲。
“還等什麼!”
阙月大吼,當機立斷一箭射向挾持月牙的歹徒。
另一名江臯族弓手緊随,射向挾持葵的歹徒,配合很完美。
她們在院牆上早就商議好伺機動手,才能心有靈犀。
劫持月牙和葵的歹徒都站在外圍,不像被歹徒圍簇在内的白章那麼難瞄準。
歹徒背部中箭,疼痛使他松開手臂,月牙掙脫對方的束縛,拔腿就跑,她不隻是顧着自己逃跑,還不忘去拉葵,拽着她一并朝自己人的方向奔去。
白章的弓手回過神來,立即進行反擊,院牆上的弓手被射落一人,重重摔在地上。
阙月右肩中箭,單手攀住外牆的邊沿,躲避追擊她的箭镞。
“都住手!”
玄旸大聲喝止,沒人聽從。
雙方的人早打做一團。
白章的手下減員,憑人數不占上風,但他們裝備精良,五溪城的戰士明顯不敵,兩個女孩在混戰中驚慌大叫,抱頭縮在地上,緊急關頭,又瞥見白章的一名手下朝青南投擲長矛。
玄旸快速奔跑,借力從地面躍起身,他以讓人目不暇接的手速掏出弓箭,一箭射向半空中急速飛旋的長矛,幹擾它的軌道。
長矛在空中受到沖擊,偏離原來的目标,歪斜紮進一堵土牆。
玄旸的身影緊随而來,他輕巧拔出長矛,轉身展臂一擲,長矛如疾風飛向原主人,原主人慌忙想閃避但已經來不及,長矛在耳邊呼嘯,發出震響,深深紮進走廊的木梁上,它的主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頭上的發髻披散,鮮血從額頭上往下流。
長矛擦過該男子的頭發,削去一部分頭皮,差那麼一點點,被削掉的就不是頭皮而是頭蓋骨了。
跨步上前,玄旸一腳踏在男子肩上,一腳踹向木梁,應勢拔出長矛,他揮動長矛,側身一躍,身影已經蹿入混戰的人群中。
忽然,打鬥中的人們紛紛痛苦地捂住手臂,他們手中的武器被逐一擊落,速度太快,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白章的手下訓練有素,一回過神,就麻利撿起掉落的武器,準備齊攻玄旸,突然從身後傳來喝止聲:“聽我命令,全都住手!”
白章出聲,他抱着小辰站在主屋的屋檐下,身邊有兩名弓手護在左右。
這一句話既不是江臯話,也不是地中話,連玄旸也聽不懂。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玄旸陰沉着臉,他舉起手中的長矛,看視矛頭一眼,黃色矛頭,材質比水晶還硬,比燧石還鋒利。
矛頭不是骨矛,也不是石矛,屬于一種很稀罕的材料,高地族稱這種材料為:吉金。
吉金,後世稱作:青銅。
其實玄旸早就發現了,白章腰間佩帶的環首刀用吉金打造。
白章帶來的這些人,有一部分并非白湖人。
見到玄旸身為岱夷武士那令人咋舌的戰鬥力後,白章對于他如此敏銳已經不感到驚訝:“他們是高地族的戰士。”
“讓他們賣命,要給不少的報酬吧。”
“是不少,白湖最不缺的就是财物。”
“章兄一定要帶走這個孩子嗎?”
“當然,他是我唯一的子嗣。”
兩人一問一答,先前兄弟和睦的氛圍早已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