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通電話将他叫醒。
“喂?”
熟悉的笑聲先送入他的耳中,之後才是低低的問候:“現在幾點?”
他拿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要回答。
“開心一點,”宋航似乎心情很好,沉穩的聲線中混雜了無止息的笑意,“低頭。”
淩诩被他感染得也帶上了笑,順從地垂下腦袋往下看,宋航裹着薄薄的風衣站在酒店外,舉着手機沖他招了招手,夜風飒飒,一陣無言的悸動驟然流過心間。
他知道現在得說點什麼,可平常騷話不斷的嘴皮子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我想跳下來。”他滿眼的渴望與認真,“接住我嗎?”
“五樓啊大哥,我接不了這活。”宋航悚然一驚,連妹子的搭讪都顧不上了,“冷靜一點、”
淩诩心中一松,唇角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等我。”
他一路小跑,順着樓梯扶手滑出酒店,悶聲不響一個虎撲,宋航倒退兩步才堪堪穩住。
幾個妹子還圍在左右,沒看清淩诩的臉,隻注意到了他過肩的長發,還以為是宋航女朋友,頓時有些洩氣。“帥哥,你有女朋友了啊?”
宋航還沒來得及否認,腰上一緊,淩诩從他胸前擡頭,一臉狐狸似的假笑:“老公,她們是誰啊?”
“嘶——”女孩們倒吸一口冷氣,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男生?!
果然,帥哥都内部消化了吧!
“别污蔑我。”宋航拍了下他的腦袋,不好意思地對她們笑笑,“他有點調皮。”
淩诩不滿地撇撇嘴:“始亂終棄壞男人。”
“再造謠,揍你了啊!”
看着兩人熟稔地打情罵俏,女孩們隻能失望離去。
等她們走了,淩诩才不情不願地被他推開,眼露無辜地解釋:“爛桃花要不得,我在幫你。”
反正宋航連她們名字都沒記住,更不會因為這個生氣,不痛不癢踢了淩诩一腳就算了。
水上運動場的夜間項目也不少,兩人都買了三天的票,在門口刷一下就進去了,但進去之後要玩什麼也說不出個定論,最後淩诩選了個水上雙人船,一前一後和心上人二人世界去了。
寬廣的湖面水波蕩漾,淩诩的内心比波紋更蕩漾,故意加大了動作幅度,時不時就露出漂亮的腰線。
“淩诩,”宋航在他身後說,“唱首歌。”
聽出他聲音裡漸漸染上的疲憊,淩诩難得沒和他拉扯,悠悠地哼起了一段山歌,故意把“郎诶”兩個字唱得特别大聲,大聲到隔壁船居然此起彼伏地答應“唉”。
剛才還憊懶着的人不一會兒笑得抓不住槳,淩诩黑着臉轉過頭,放開船槳也罷工不劃了。
岸上的音樂聲順着水波一陣陣傳到湖中央,宋航凝望着漫無邊際的黑夜,回想起他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就忍不住蹙眉,心頭發堵。
“大一的時候,”他慢慢地開了個頭,聲音空洞悠遠,淩诩從沒聽過他那樣頹廢的語氣,“一場籃球賽中,脫離了掌控的球沖向了觀衆席,雖然最後被我攔下了,但是也吓得她心髒病發,差點去世。自那以後,她休學了半年,回來就一直跟在我身後。”
淩诩冷靜地說:“那不是你的錯。”
“我當然知道我沒錯,”宋航想得很清楚,“但她有心髒病,醫生說每複發一次就更加危及生命,我不敢太刺激她。”
“這麼說,我是被一個不算情敵的人繞後偷襲了?”
宋航盯着他氣憤的後腦勺,笑了一聲:“算是吧。但她明白我不會喜歡上誰,所以不會管我談戀愛。”
氣了半天,但不是為自己,他是為宋航。“她是你媽啊?……對不起,我隻是生氣,明明不關你的事。”
“可你能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在你面前心髒病發死去嗎?”
淩诩相當冷血道::“關我屁事。”
一來,那人是個讨厭的碰瓷的,二來,宋航沒有義務照顧她的心情。
他最讨厭的就是血吸蟲這種寄生獸。
小船上一時安靜下去,隻有遠處不時乍響的尖叫聲如一陣風飄過又飄來。
“淩诩,”宋航輕聲歎道,“我做不到。”他渾身上下都是無力感,從小的教育不允許他對鮮活的生命默而視之。
直到劃回岸邊,淩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宋航知道自己這麼做很蠢,他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心髒病又不是他造成的,憑什麼要他承擔一個陌生人的下半生?
跳上岸的那一刻,淩诩轉身把他抱了個滿懷,不管有多少人在看。
他粗暴地揉了揉宋航的寸頭,在他臉上啵了賊響亮的一個親親,霸道地說:“我喜歡你,容不下第三者,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把她從你身後趕走。”
宋航猶豫半天,最後隻說:“親臉八百,現金還是轉賬?”
“别鬧,”淩诩又揉了一把,分開一點直視着他,無比笃定地說,“我認真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别說你不會喜歡誰,你已經在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