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複:【馬上來。】
進房間放下東西換好衣服,祁紉夏腳步不停地趕往二樓餐廳。
出門前,她不着聲色地往隔壁房門口掃了眼——
沒動靜。
*
這家酒店的餐食不錯,可供應種類很多,在此入住的幾天裡,祁紉夏和她的同事們都吃得很滿意。
今晚是在這裡的最後一頓正餐,他們沒再嘗試新菜,而是點了幾道往日大家反響都不錯的菜品,就着紅酒,吃得愉快。
飯後,衆人各自回房,唯獨祁紉夏例外,去了酒店的酒吧。
她倒不是真想喝酒,隻是由于某些天意般的巧合,暫時不大想回房間。
氣候使然,這裡的夜生活不比國内,基本上隻能在室内進行,酒精又是最能暖和身體的東西,因此晚餐後的這個時段,酒吧裡人不少。
這家店算是酒店本身在兼營,氛圍很不錯,除了售賣的酒水品質上佳,還有歌手樂隊駐唱,用來消磨時間,簡直再好不過。
祁紉夏點了杯精釀,坐在吧台邊上的位置,安靜欣賞歌手表演。
其間有個女孩與她鄰座,稍微交談兩句才知,對方原來是華裔,隻不過從小在這邊長大,中文已經不大會說。
她們聊得還算投機,女孩幹脆又請祁紉夏喝了一杯,說是很高興能認識來自父母故鄉的朋友。
祁紉夏盛情難卻。
等到她把今晚的第二杯酒喝完,也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時候。
結完賬上樓回房,祁紉夏進衛生間洗漱。
行李早已經收拾好,箱子立在門邊,預備明早七點鐘準時出發。為防萬一,她又在微信群裡重申了一遍時間,提醒其他人切勿起遲。
洗完澡出來,祁紉夏坐在床沿,眼神定定瞧向窗外。
異鄉的夜色,似乎更加濃郁,從房間往外看,建築物與黑夜交頸而眠,纏繞其間的燈光,像蜿蜒曲折的分界線。
套房自帶個小陽台,不過室外寒冷,祁紉夏這幾天就沒出去過。可她這會兒仿佛忽然來了興緻,起身裹了件厚實的外套,推開門,踏進一個陌生的冬夜。
剛出門,迎面就是凜冽的寒風。
祁紉夏當即就有些後悔。
何必放着好好的暖氣房間不待,跑到這外頭受凍?
她萌生了退意,正準備轉身回去,餘光突然一滞。
左手方向,幾米開外,同樣格局的陽台上,站了個人。
是談铮。
他安靜地憑欄而立,任由夜風吹亂頭發,淡淡低着眼,渾身萦繞着說不上來的沉郁,月光也要避讓開他的影子。
恍惚間,祁紉夏以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時她還年少,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和樓下的談铮對望,那麼遠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她心跳加速。
原來她也有過輕易被沖昏頭腦的時候。
察覺到她的視線,談铮側頭看了過來,目光沉沉。
誰都沒有說話。
陽台的一邊,是漫無邊際的寂寥夜,另一邊是溫暖明亮的室内,祁紉夏和談铮站在明與暗、冷和暖的交界,恰如坐标系上兩個毫不相幹,卻僅有彼此可以連結的坐标點。
無人打破這種沉默。
隻是在某個時刻,他們同步錯開了眼神,轉身走進房間。
祁紉夏鎖上了陽台門。
回到室内,她才後知後覺出剛才的寒冷。掌心已然凍得通紅,她進衛生間接熱水沖了一會兒,終于漸漸暖和起來。
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間。
祁紉夏從衛生間出來,正要關掉門廊的燈,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有些異樣。
隔着房間門,她總覺得外頭有人。
猶豫了幾秒鐘,她掀開貓眼的遮擋闆,湊近了往外瞧——
剛才和她在陽台上遙遙相對的人,此刻就在門外。
祁紉夏竟不怎麼驚訝。
她越來越發覺,談铮身上有些她看不懂的偏執,一條道若不走到黑,是絕不會放手的。
門緩緩打開。
“這麼晚了,有事嗎?”
祁紉夏站在門口,“我已經準備睡了。”
談铮的臉色不是太好:“我想問問你……”
他一句話沒說完,走廊的遠處,忽然有漸近的說話聲。
是住祁紉夏對門的同事。
她剛剛下樓買了宵夜回來,正在打電話,對于不遠處發生的情況,尚無察覺。
聽着同事的聲音越來越近,祁紉夏來不及多想,秉着絕不能讓對方看到談铮的念頭,她一把将談铮拉進房間,砰地關上門。
這聲音不小。
走廊上的同事停頓了腳步,疑惑地朝四周張望了好一會兒,不知是哪扇門傳來的動靜。
房間裡。
談铮背抵着門闆,和祁紉夏靠得極近,兩具身體幾乎貼在一起。他隻需壓低眼神,便能毫不費力地看清她瞳孔裡的倒影,像水澤。
而她豎着食指在唇上,對他示意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