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應該就是晴空學院招生辦的吧，反正我父母是這麼說的，然後本學期的學費也已經到位了，那人說，以後每學期的學費也會定期入賬。”

音旋：“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嗎？”

柳染一拍大腿，“誰說不是呢，做夢沒想到這種好事攤在我頭上了。”

音旋幹笑，“聽說這學期和你一樣轉學來的人很多，你了解過他們的情況嗎？”

柳染：“哦，我聽說過，他們之中很多都是貧困家庭的，義務教育結束後就要念不起書的那種。所以他們就跟我一樣，一聽說有人負擔學費，想也沒想就同意轉學過來了。”

音旋點點頭，柳染了解得倒是及時，也不用特意再麻煩他調查什麼了。

針對家庭條件沒有那麼好的學生的……慈善活動嗎？

音旋在心底冷笑，這種好事，聽在她的耳朵裡，可沒有那麼單純。

想要驗證天降餡餅是真是假，這并不難，隻要問過蒂蘭就知道了。

等到晚上魔法課時再說吧。

吃過午飯，她和柳染一起回了校園，恰好在校門口遇上了也剛返回來的悠冉和清洛幾人。

淩雲站在他們之中，往柳染身上多瞥了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他們一起上到教學樓五樓時，柳染就要回自己教室了。音旋囑咐了他兩句，叫他别在學校裡欺負人，也别輕易被人欺負了。

柳染聞言便得意的笑了，湊在音旋耳邊低聲說道：“旋姐，早上那四個人一直躲在衛生間裡不出來，直到教導主任巡班時，發現了他們的空位，才找到了他們。”

說到這兒，柳染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早上被吓傻了，竟然真的一直在衛生間裡面壁，一步都沒有挪動！聽說教導主任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把他們挨個揪出來罵了一通，才放他們各回各班。”

“提防他們下次再找你麻煩，尤其是在校外，自己當心吧。”音旋瞧着他那張得意臉，有點好笑。

柳染卻無所謂的擺擺手，“都是男人的那點事，逞強鬥狠的，沒什麼大不了。今日他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我也讨回公道了。來日我有所防備，再不能給他們可趁之機。”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上樓時，淩雲不着痕迹地減慢腳步，走到了音旋身邊。

“我原以為你讨厭那些染着小混混習氣的人，也不會真的拿柳染當朋友。”

“我讨厭的是壞人。”音旋淡淡道：“柳染或許是個混混，但他不是個壞人，而且他這些年在外越發收斂，也不怎麼搶人堵人了。”

“是嗎？”

“有心改過的人，怎麼不能多給一次機會？”音旋轉頭看向淩雲，“你也不要帶着這麼嚴重的刻闆印象嘛。”

“我沒有。”淩雲下意識解釋。

“沒有？那我怎麼感覺你今天這麼針對柳染啊？”

暮臨聞着八卦氣息就湊過來了，他特意往回下了幾級台階，往音旋和淩雲中間一站，笑得極其奸滑。

“他吃醋啦，你的鐵粉都轉學到眼前了，這還能不慌？”

淩雲一記眼刀瞪過去，“别亂說。”

暮臨嘿嘿笑着從他倆中間消失了。

音旋聞言，也隻是微微上揚嘴角，在淩雲心虛的朝她看過來時，她表現如常，仿佛真的隻将暮臨那句當成玩笑話。

看來，先前淩雲幾次與自己的過往記憶擦肩，雖然最終被不同的人封印了，但影響還是殘留下來了。

他那份關于冰檸的喜歡似乎在覺醒，音旋很為難，她總不能代替冰檸，和玄雲再續前緣吧？

這不成了換個形式撬牆角了？音旋暗暗歎氣，這種事，她幹不了。

晚間的時候，大多數的普通學生已經退場，但已經高三的學生卻要留下來繼續上晚自習。

和普通人類在一棟教學樓之中上課，為了防止有人誤闖頂樓，蒂蘭便在通往八層的樓梯上設下了結界。

音旋站在樓梯口處看着，“真要有人誤闖八樓，豈不是要遇見鬼打牆了？”

“那也比被人類學生發現你們要好些吧。”

“你也不怕吓壞你的學生。”

蒂蘭聳肩，“兩害相權取其輕。”

音旋想想也對，她看着蒂蘭布置結界完成後上樓來，便開口問了正事。

“蒂蘭，你算是一個大方的人嗎？”

蒂蘭被問得一愣，“你指什麼？”

“就比如，出錢供養家境貧寒讀不起書的學生，讓他們轉學來晴空學院上學。”

蒂蘭哦了一聲，“你是指今年忽然大批轉學來此的學生？确實有點奇怪，但這與我沒有關系，我什麼也沒做。”

“那也就是說，真的是有位大慈善家支援他們過來上學？”音旋抱肩，不太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位大善人圖什麼呢？”

“我調查過今年轉學過來的學生們，他們并沒有什麼特别，家境普通，有很多人連成績也很普通，并無起眼之處。”

蒂蘭奇怪道：“我也想不明白，這位投資家看重這些孩子什麼了？難道……就因為他們身體素質好？”

“啊？”音旋微微一怔，“身體素質？”

“對，在原先學校的體測和體檢結果倒是都很出色。”

“哈……這樣啊……”音旋眉頭一簇，行吧，柳染好像也是這種身體素質很好的類型。

但是，為什麼投資人選擇的轉學地點是晴空學院？很明顯背後是有原因的。

而且，她直覺這個原因，就是沖着他們這些隐藏在學校中的魔法師來的。

連日來，她心頭不好的預感加深了許多。

今夜的魔法課還是蒂蘭主講，她将神界放歸各大世家供職者的事情再度提及，将這說成是栢文大人的恩典。

音旋聽着，沒有當面拆穿她的胡說八道，想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栢文要求她這麼說的。

除去淩雲家族裡最先逃回去的那個人，其餘供職于神界的魔法師在被放回來時，記憶都已經被篡改了。

這套封印記憶的魔法是栢文親自設下的，人界大概率沒有能夠輕易破解栢文魔法之人。

而今若隻憑借着風系世家唯一證人的一面之詞，怕是難再掀起波瀾，所以風系世家選擇暫時閉口不言了。

音旋倒不覺得他們是懦弱膽怯，以雞蛋去碰石頭的人才是愚不可及。

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夠一舉出手而成功，真的能對栢文造成颠覆性的打擊的話，風系世家選擇忍耐是很聰明的。

畢竟栢文掌管神界實權千年，再怎麼說，他的根基都是深厚的。

蒂蘭在講台上昧着良心胡說八道時，一眼都沒有往音旋的方向看，明顯是心虛。

所以蒂蘭也沒有看到，此時此刻淩雲望向她的目光之中也多了隐忍的怒意。

少年垂在桌子下面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音旋留意到了，安撫似的拍了拍他。

淩雲回過神來，轉頭微微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音旋并無什麼不放心的，淩雲是個穩妥的人，他不會趕在這個時候鬧事的。

蒂蘭今日主講全部圍繞去神界供職一事，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神界剛剛放走了一大批勞動力，現在急需要新鮮血液補充。

自從去年在魔法商城門口，音旋當着衆人的面說了許多驚世之言，大家再提起要去神界的事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如今蒂蘭仿佛催命似的催促他們去神界，他們理所應當會覺得其間有陰謀，所以誰都沒有再表露出對神界的好奇與期許。

蒂蘭察覺到大家冷淡的态度，她在心底暗暗歎氣，無奈得很。

但去往神界的事情已定，且迫在眉睫。最遲下個月，他們無論是否出于自願，都會被送去神界。

蒂蘭到底還是忍不住往音旋的方向望了一眼。

除了她……

沒有人能夠真正掌控她，如果音旋不願意，那确實誰也奈何不了她，對她勉強不得。

也罷，隻要五大神使歸位，憑借他們的魔力，就能夠協助栢文穩定神界很長一段時間。

音旋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着蒂蘭說的話，無聊的視線開始亂飄。

後門的玻璃處反着光，她餘光瞥見似乎有什麼從那裡一閃而過。

音旋一頓，定睛再度向那裡看去，卻再沒有看到異常。

蒂蘭封印了能夠通往頂樓的通道，除非是魔法師，還得是強大到淩駕于蒂蘭之上的，才可能無視封印到達這裡。

一個無聲無息又令她難以察覺到魔力氣息的、強大的魔法師，音旋此生隻見過一位。

她心中不好的預感似乎要成真了。

看來，新一年的開端就已經注定了她難以太平。

這會兒，變成淩雲留意到她的異樣了。淩雲詫異地看向忽然正襟危坐起來的人，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

音旋卻很難回以一個令他安心的神情，她看了看時間，蒂蘭這節魔法課，終究還是到了要下課的時候了。

當蒂蘭宣布下課時，她習慣性的轉身就要出門回辦公室，卻不料音旋很大聲的叫住了她。

“先别出去。”音旋說。

蒂蘭下意識停住，不解地朝她看過來，眼神詢問她這是何意。

“大家也都先别動。”音旋站起身，徑直從後排走向了前門。

站在門邊，她動作微凝，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将門打開了。

門外的走廊上一片漆黑，燈光不知何時已經盡數熄滅。

室外的黑暗濃郁的令人難以呼吸，其中似乎有什麼黯淡的物質在攪動着，處處透着不祥，徹徹底底與室内的明亮劃開了界限。

屋内被攔下禁止外出的人們悄無聲息的，仿佛也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危險逼近。

他們定睛看着門外，冷不丁的，就見一隻慘白的手突然穿破黑暗，從泾渭分明的光暗之中伸出，狠狠掐上了音旋的喉嚨。

“啊！”不少同學下意識驚呼一聲。

一個渾身籠罩着黑霧的人走出黑暗，在光亮下現形。

那是一個渾身慘白到接近死人的女子，瘦骨嶙峋的，骨頭好像都要紮穿薄薄一層的皮膚。

坐在前排的同學們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腐朽的氣息，她身形移動極快，甚至掀起來一陣風，還夾雜了一股濕氣，混着像是海水一般鹹鹹的味道。

音旋被她的力度推的後仰，直直向後倒了下去。

她似乎一點都沒想要反抗。

莫名出現的女人将她按在地上，手還死死地掐在她脖子上，一點點加大力道。

反應過來的大家急着想上前拉開這個忽然出現的瘋子，但如今被壓制住的人卻擺手示意他們都别動。

蒂蘭經過了一陣茫然期後，第一個認出了這個不速之客究竟是誰。

哪怕那個人現在形如骷髅，頭發還潮濕着，一绺一绺亂糟糟的垂落，遮擋了大半張臉。

但蒂蘭依舊認出了這個女人，或者說，對方那張臉孔她千年來完全無法忘記。

蒂蘭也想要上前幫忙拉開那兩人，卻又被音旋攔住了。

她狠狠皺眉，音旋為什麼要攔着人上去幫忙？明明她看起來真的要被掐死在大家面前了。

然後蒂蘭盯着那個瘋子發狠的模樣，忽然就意識到了原因何在。

因為他們哪怕一齊上前，也不是那個瘋子的對手。

音旋仰面躺在地上，地闆有些涼，冷意竄上全身。

她神情平靜異常，面上幾乎未顯現出什麼痛苦，隻是望着距離她極近的女人，對方濕淋淋沾着海水氣息的長發垂落在她的臉頰上。

冰冷粘膩的觸感擦過她的臉龐，就像是冷到極點的一滴淚落下，劃過了她的眼尾。

音旋定定地望着她，扯動嘴角笑了一下，遊刃有餘似的将她的頭發從自己臉上撥開。

她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卻又礙于喉嚨上的壓迫而難以開口。

于是她将欲言之話付諸行動。

音旋擡手，附着在那隻想要殺她的手上，猛地施力。

“婷汀。”

她沙啞地叫破了對方的身份，眼中滿是挑釁，再次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那意思很明确了。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