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号碼？江映舟點點頭，不急着去看。

方才剛上菜她就被室友拉走，因此沒來得及吃幾口，現在似都感覺到胃壁在相互摩擦，于是拿起湯勺，先給自己盛一碗熱湯。

關于江映舟的室友，宋宋有些記憶，雙眼一眨，神色活泛問道：“剛才那個大美女，不會就是之前喜歡你的那個室友吧？”

江映舟咽下熱湯，簡單回：“嗯。”

“真是啊真是啊？你之前都沒怎麼講過細節，今天都遇到了，你就給我講講嘛~”宋宋眼巴巴地盯着她。

中途給伊缇使個眼色。

伊缇放下茶杯，洗耳恭聽。

卻沒想到江映舟輕輕放下湯勺，眼神落在宋宋眉心，神色比平時嚴肅了：“祈安，不要把别人的感情當談資。”

宋祈安，宋宋的大名。

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做飯桌上被用來調節氣氛的工具。

聽見自己的閨名，宋宋即刻把臉上好奇一收，很乖巧地回說：“知道了……”

伊缇悄悄放下豎起的耳朵。

之後三人邊聊邊吃，宋宋說她爸局裡最近新調來一個特别特别帥氣的刑警姐，說完，又說她其實覺得刑警姐和法醫那邊的主任白姐特别配，單純外表上的配。

伊缇說碩士想去歐洲讀，她現在比較傾向德國，江映舟斂一下眼神，問她都是從哪些方面考慮的。

大概四十分鐘，三人結賬走出餐廳。

宋宋和伊缇今天是出來随便逛逛，沒什麼目的，江映舟是突然覺得自己衣帽間有點單一，來看看最近各品牌有沒有上新，她一提，伊缇和宋宋也來興趣了，于是三人繼續結伴。

她們出餐廳的時間大概六點，在商場裡待了兩個多小時，江映舟最終還是在kiton買了一些，時間花得不長，伊缇和宋宋都比較偏愛另一個品牌，所以她們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那兒。

最後三人選的東西都挺多，也都讓店員明天再送貨上門，走的時候，和剛來沒兩樣。

從接待室裡出來，往商場的大落地窗外看，才知道外面早已下起暴雨，肉眼可見的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所幸江映舟來的時候将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三人都覺再沒什麼好逛，于是直接下到停車場，江映舟先送她們回家。

原本還擔心這樣大的雨，從門口到家都怕是會把全身淋濕，結果到了伊缇家所在小區門口，方才還瓢潑的雨似是被按了停止鍵，半空中一珠雨都沒有了。

“我好幸運呢。”伊缇下車後和二人感歎。

江映舟沖她勾勾唇角。

不到十分鐘，宋宋也到家，兩人關系不比常人，通常不必說些客套的道别語，把車門一關，再朝後揮揮手就當“再見”。

江映舟最後回自己家。

好在一路都是順路，她無需折返，直接起步上主路，剛下過暴雨後的空氣有濕潤的氣息，她把車窗打開，讓雨水的鹹腥味灌進她鼻腔。

中途路過一個賣花的小攤，她沒想到這樣流動的小攤也會賣郁金香，且是粉白色的。

她掃過一眼，猶豫了個瞬息要不要去買一束。

下一個瞬息，她轉過拐角，算了。

幸好小攤的位置離她家已是不遠，兩三分鐘就到大門，不然她不敢保證在看到郁金香之後的漫長車程裡，她完全不會分神。

江映舟拂一把方向盤，打右轉向燈。

右拐就是澤園——她家小區的正門。

但她在中途踩了刹車。

江映舟懷疑自己看錯。

齊娓怎麼會在澤園門口，而且是以一種落湯雞形态蹲在正門旁邊在地上畫圈圈？

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江映舟解開安全帶，從儲物格裡拿了薄毯，開門下車踏着滿地積水向那隻落湯雞跑去。

每近一步，她就更疑惑一分。

直到她在小落湯雞身前半米站定，出聲喚：“齊娓。”

眼前渾身濕透的人才哆哆嗦嗦擡頭，雙眼紅着，不知道是因為雨水髒污還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看向江映舟的視線是真水浸浸的——因為她确是被水浸透了。

江映舟的眉心又想擰又想放。

因為這不是齊大小姐還能是誰。

“江……”齊娓的齒間打個寒顫，“江律……”

江映舟把手裡毛毯給她裹上，再蹲下，平視她紅得像兔子的眼睛，問：“你在等我嗎？”

這其實有點像廢話。

“嗯……”齊娓想再多說一些話，但她現在覺得好冷，連喉舌都被凍住似的，說不出來。

涼風吹過，她再抖了一抖。

江映舟張嘴，想說什麼，但腦中似有鈴铛一晃，叮當聲響，她想起晚飯時間那個被自己錯過的電話。

掏出手機，點進通話記錄，看見宋宋和伊缇說的那個陌生号碼。

她頓住，指尖無意識地向上滑。

很眼熟，并不完全陌生。

看着屏幕，她問：“這個電話，是你打的嗎？”

随着尾音，她擡頭看齊娓。

齊娓扇動綴滿水珠的睫毛，點點頭。

看見她點頭的瞬間，江映舟突覺啞然。

怎麼會覺得是她要讓江映舟“滾出潮東”呢？難伺候的大小姐才不會把自己淋成一隻落湯雞。

連發際線的小絨毛都被雨水澆得耷拉下來。

江映舟動一下喉頭，垂眼，道：“對不起。”

她甚至想不起來昨天為什麼要把齊娓的微信删掉。

再伸手，抓住毯子邊緣将齊娓裹緊，擡眼，目光溫和而又愧疚。

“娓娓，先跟我回家。”

她沒有辦法和因為自己才變成一隻小落湯雞的大小姐說話，她需要把齊娓變回原本的樣子，才會不那麼内疚。

積水映出兩人的倒影。

雨後月亮似比平常更皎潔。

齊娓呆愣良久，沒做聲。

江映舟容許她的愣神，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