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伋坐在厚實絨墊上低眉撫琴,聞得閻羅王輕喚撤手擡眸。閻羅王道,“向您禀三事。一、酆都疫情溯源工作徹底結束,記錄、讨論、階段報告、核查報告、最終結果等相關卷宗都已全部歸檔。二、公子所下秘旨臣已親手交予姬昌。三、羅刹領公子密令,率領君翊殿鬼差趕往北疆。”
姜伋嗯了一聲,肅顔問道,“還是沒有烏衣教首子真的下落?”
“臣無能。”閻羅王面露愧色低眉告罪一句,随即擡頭正色說道,“但也并非全無線索。”
姬發将疫情來龍去脈寫成诏書交給散宜生,散宜生接诏退下,姬發眉間曲折依然不見半點平順。他與同樣攢眉不展的姜淑祥相互對視,眼神交流過一番,姬發提筆書信寄往冥界。姜伋讀罷将信交予閻羅王,閻羅王看完思忖片刻朝着姜伋點了點頭。差不多到了診脈的時辰,姜伋給閻羅王下過教旨便回丞相府,因走前接到鲛兒兩日腰粗一圈的禀報,姜伋特意先跑去鬼市匆匆購了本醫書充作診金送去西伯侯府請姜淑祥務必今日出診。姜淑祥盯着姜伋買給她的醫書笑得嘴角直抽,她擡手招姜伋上前,纖纖手指點着垂露在外的簽子右下角的三個字語調分外溫柔地說道,“來果果,念給長姐聽。”
“姜……”淑祥?!姜伋表情瞬間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姜淑祥放下醫書憐睇姜伋一眼拎起藥箱去了北海。鲛兒笑臉相迎邊奉茶水邊小心翼翼地發問,“長姐怎地突然過來了?還未到先前約好的複查時間啊?”
“你夫君想你了,須得你病一場他才好來瞧你啊。”姜淑祥擱下茶杯看向鲛兒從頭到腳細眼打量,鲛兒則是羞澀低眉淺笑臉頰迅速晃出兩片紅來。一個時辰後姜伋披着鬥篷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滿眼紅絲地死瞪着廚房暗格子裡搜出來的大塊生魚龍肉,臉色煞白嘴唇顫抖渾身戰栗。驚恐過後他開始發怒,發怒之餘又開始發瘋,跪在地上抱着鲛兒雙腿哭嚎不休。他這般糾纏不放,鲛兒也無法,隻得順他的意下令清查北海水晶宮内外每一隅。而随着調查的展開和深入,魚龍肉事件也愈演愈烈,情勢逐漸從内宮燃燒到了前朝,甚至蔓延到了北海之外,按人間時辰算不過兩個月,因此事件被抓捕問罪就已逾千,饒是這般姜伋仍無收手之意,眼見着事态不斷擴大猶如野火燎原,天庭方面終是坐不住派使去北海,姜伋當場耍起無賴,活脫脫就是一個以妻為天現在天塌了他崩潰了的嬌夫。姜伋這一手直接驚呆了階下諸臣,尤其是雪魂元君,她明麗銳利的細臉是怔的,流轉妩媚的桃花眼是愣的。在上端坐的鲛兒一臉無奈,天使也拿姜伋沒轍,女娲隻得求上四星将府,可雪魂元君既沒被關押上刑也沒被奪職幽禁,姜伋行為又沒有觸犯到他,白虎星君找不到插手的理由。那泰山府君?陰陽有别,泰山府君根本無權幹涉北海。那瑤池金母?瑤池金母連誇姜伋是好女婿,恨聲表示凡傷害鲛兒的她一個都不放過。那姜子牙?姜子牙聽完李長庚道明來意二話沒說一把便揪起他的衣領子,“你這個戰神,是除了戰事,什麼事都管是吧!”
“止戰事于未發之前也是戰神的職責,放手放手。”李長庚輕輕拍掉姜子牙的手,姜子牙甩給李長庚一個白眼兒,“鲛人不能過瘦或者過胖,過瘦會無法駕馭海浪,過胖會向内壓迫心髒。食魚龍肉恰恰會導緻鲛人發胖。北海水晶宮裡搜出魚龍肉,這明擺着是有不軌之徒要害我兒媳婦,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替她出頭已經是很對不起她了,你還要我去攔我兒子?你是怎麼有臉說出這話的?”
李長庚豎起眼角,“姜子牙,你就算隻是粗學過毒術也該知道,毒藥在使用時是講究計量的。我告訴你,要想用魚龍肉害鲛兒,那得每天蒸一整隻魚龍給她吃,還得連吃百日以上,那才能行。就淑祥搜出來的那幾塊兒,隻夠滋補的。這明擺着就是你兒子在借題發揮。”
“你既心理有數,那你還着什麼急呢?還是說,你們天庭真的放了魚到北海?”姜子牙氣定神閑坐下,饒有興緻地眄着李長庚。李長庚心虛躲開姜子牙視線。姜子牙冷了冷眼重聲一歎,“全部撤出來。”
“我的沒問題,問題是不止我一個。碧遊宮,玉虛宮,甚至青鸾鬥阙都有。”
“先管好你自己。”姜子牙眼底倏然劃過一道寒芒,“我這是相信師兄才會對你說這話。師兄,你是天界戰神我是人間丞相,你我都有太多事要忙,北海無主,你關切一下還算過得去,可北海有主,北海水晶宮内的事,你還是别沾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