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來過的福利院,今天過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大部分是天氣原因,昨晚南城氣溫驟降,沒有陽光照耀的福利院,蒙蒙細雨中透出莫名的死寂,司辰心感覺走在空曠冰冷的走廊裡,連地磚的縫隙都冒着寒氣。
接待她們的還是陳院長,她說:“天氣不好的時候老人和孩子們都待在裡面,所以今天比平時要安靜許多,院裡老人最不喜歡這種天氣。”
林煦問:“為什麼?”
“院裡上了歲數的老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毛病,天氣好的時候他們還能曬曬太陽,人也精神,這天一變,心情也變了,尤其是那些患了風濕的老人,下雨人對他們來說就是煎熬。”
司辰心看向樓下小花園,昨天老人坐的椅子上,積滿了雨水,濕哒哒的。
她們要找的舊檔案沒有電子存檔,隻能去檔案室裡找,這已經是第三次去檔案室查檔案了,林煦仿佛回到上世紀,沒有龐大便利的互聯網,隻能用這種原始的方式,去追溯陳年往事。
“到了。”她們在檔案室門牌前停下,陳院拿出鑰匙,打開門,一股紙張泛着陳舊而生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你們先找吧,這裡的檔案沒有備份,要調檔的話我讓人給你們複印一份,或者你們拍個照也行,有需要的話,可以到樓下辦公室找我。”
林煦謝過陳院,司辰心看着離開的步履匆忙的背影,在陳院這個位置,每天肯定有處理不完的瑣碎,但她能感受到陳院身上的那種親和力,她和黃瑩很像,自願為弱勢群體無私奉獻,她們憑借自身的溫度,成為這些人在世間的燭火。
付念曾經也有過自己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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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年份,兩人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顧程的檔案,他原名呂天明,是醫院送過來的棄嬰,在孤兒院長大,和付念不一樣的是,他領養後被改了名和姓,從此隻有顧程。
“你有什麼看法?”
“暫時沒有,現在信息不夠多。”說完司辰心打了個噴嚏。
林煦也覺得這裡面泛着絲絲冷意,“我們找陳院問問當年和顧程相熟的人,說不定能提供些線索。”
兩人并肩走着,司辰心突然說:“我挺喜歡陳院長的,她讓我想起我的帶教老師。”
“老師?”林煦很少聽她主動提起自己的往事,一時充滿好奇。
“其實說不上是老師,她更像我的師姐,她讓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充滿希望又飽含絕望的世界。”
“她很年輕,很開朗,是一位很優秀的醫生,她說在醫生面前,生命是平等的,同時她也知道人與人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所以她選擇成為無國界醫生,穿梭在第三世界。我還沒畢業她就讓我給她當助手,她說在那裡一切規則都要為生命讓步。”
“後來呢?”
“我在開學離開之前,她說不想再漫無目的遊蕩下去,想找個地方停下,建一個公益救助站,最好能有個無菌手術室,她想成為燈塔,這樣需要她的人就能找到她,說再吸納些像我這樣的免費勞動力,救助站能救下更多的人。”
林煦聽到免費勞動力的形容是毫不掩飾的,她們關系應該很好,在她心裡這人的分量和别人不同,為此更很想知道後面的發展:“很美好的願景,實現了嗎?”
“實現了,我回去把這段經曆告訴阿姐,她建議成立一個公益醫療救助的基金會,阿姐說她沒什麼幫得上的,可以資助一個無菌手術室,我忙着學習,就讓她們單獨聯系。”
“我不知道阿姐具體投了多少精力,我每次回家她都很高興,第一個救助站從選址到施工建設直至竣工,她都參與了,還說等她身體好一些讓我帶她實地考察。”
“然而我們都沒等到那一天,在救助站即将投入運轉的前幾天,一波武裝份子無差别掃射平民,”司辰心看向外面昏沉沉的天空,說:“燈塔失去了它的守塔人。阿姐聯系不到人,通過國際新聞才知道她的盟友遇難。”
“她雖然傷心,但很快就振作起來,她寫了篇文章,拜托我發給同學老師,救助站需要有人接手。這篇文章先是在各大醫學院流傳,然後被翻譯成各種語言流向世界各地。阿姐做了很正确的決定,救助站正常運轉,基金會現在已經有五百多位成員,這些人前赴後繼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燈塔。”
“她們雖然都沒見到,但我替她們看到了,救助站讓很多人活了下來,在絕望的第三世界給了很多人希望。阿姐曾說,隻要有一個人舉起火把,就會有同樣舉着火把的人來彙合。”
林煦一直以為她的姐姐是久病卧床的病美人,是她心裡的瘡疤。現在來看她是個即使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會奮力為陌生人舉起火把的戰士,她善良且堅毅,她的堅持讓和她擁有同樣理念的人彙聚一起。
就算沒有機會過到她本人,林煦也清楚她曾經舉起火把的偉岸形象,給司辰心留下了深刻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