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硌塵渾身一震,不由慢下了腳步,支支吾吾心虛道:“主人,屬下不是故意要瞞您的……”
“我知道,沒事。”
漆夜彩也很難說自己是什麼心情,總好過真有個小徒弟命喪黃泉了。
夜慕燼這個小騙子,一切令人無法理解的行為,都可以用犯病了抽風了戲瘾犯了來解釋。
不過目前這個夜慕燼,看起來古怪極了,小徒弟被奪舍情有可原,夜慕燼被奪舍,那簡直天方夜譚。
然而事實就是,夜慕燼疑似皮下換了個靈魂。
雖然目前為止,她仍舊不相信夜慕燼被奪舍了,更相信他是開演了。
夜慕燼這個腦子有病的戲精,過去戲瘾發作,就會突然跟她開演,一點不帶通知,她通常都會順着他演戲。
現在,他邀請她過來?
剛才不就在眼前,何必大費周章?
白硌塵引領漆夜彩到了宮殿門口,漆夜彩剛伸手推門,門就自己打開了。
白硌塵擡頭瞟了眼,被眼前這更加富麗堂皇、花裡胡哨的宮殿驚到了。
不止如此,那水晶座上的美少年,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白硌塵自認看書不少,然而第一反應還是隻能用最粗俗的幾個字來形容他——騷浪賤!
少年仍然是墨發如瀑,白衣勝雪,手指極長,水晶骨指尖銳狹長,慵懶地撐着腦袋,抵在額角,勾着幾縷發絲。
覆着薄紅的眼尾天然上翹着,濃密的睫毛如黑羽尖,紅唇如血,襯得膚色冷白,猶如病入膏肓的妖鬼。
頗長的發絲和衣袍落在座下,幾隻水晶飛蛾騰躍其上,閃爍微光。
若說夜慕燼的美是清冷出塵的谪仙,聖潔脫俗的菩薩,是睥睨萬物衆生的神祇,讓人天然敬仰,不敢直視。
那麼眼前這個夜慕燼,就是勾魂攝魄的妖孽邪神,用最純潔的妝束,穿出最魅惑衆生的效果,美得人神共憤。
漆夜彩還沒見過這種氣質的夜慕燼,明明是同樣的穿着打扮,卻是天差地别。
白硌塵心道,聖君真是個心機男。
剛才原來是去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了!見漆小姐還知道要臉!
少年不屑的眼神一凜。
白硌塵光速消失。
本氣息冷而鋒利的少年,興緻勃□□來,直勾勾地看着漆夜彩,唇邊的笑意略深。
夜慕燼沒骨頭似的靠在椅上,渾身懶散、浪蕩的氣質。
漆夜彩确認過眼神。
這個衣領松松垮垮往下拉,不守男德的美少年,肯定不是夜慕燼。
夜慕燼從頭打量打量了她一眼,帶了一絲淡淡的嫌棄道:“更衣。”
漆夜彩:?
還沒來得及多想,身上的衣服就變了,真是有夠無語的,她開門見山:“你是誰?”
夜慕燼輕笑:“或許,漆小姐可以喚我……燼?”
“燼?”
“夜慕燼的燼。”
“……”
漆夜彩坦然接受了這個現實,似是想通了什麼,繼續問:“你跟夜慕燼是什麼關系?”
“關系?……”夜慕燼搜尋着記憶,思索片刻,“準确來說,我就是他。”
跟設想的差不多,漆夜彩順着推測道:“雙生靈?第二人格?本體和附體?輪回轉世?……”
夜慕燼耐心地聽着漆夜彩說完她所有的設想,微微笑着:“都不是哦。”
漆夜彩無語了:“您不妨直說。”
聽着漆夜彩的敬稱,夜慕燼心底升起了一絲異樣與不适。
“漆小姐的所有猜想,都脫離一個關鍵核心——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漆夜彩不解:“何意?”
夜慕燼悠悠道:“雙生靈、雙重人格、本體附體、輪回轉世……如此,還算同一個人嗎?”
漆夜彩反問:“不算嗎?”
夜慕燼彎唇:“在我看來,并不算。”
漆夜彩明白了,他屬于把這種區别開來的人,不過她認同他的看法。
如果她遇到另一個自己,哪怕是完全一樣,她都不會認為她們是同一個人。
但是……
“你跟夜慕燼區别有點大吧?”
“時間不同罷了。”夜慕燼笑意收斂,似是有些憂愁,“我也不想是他呢……”
漆夜彩聽不懂這莫名其妙的話。
“因為他……實在是……”
“太弱了。”
說罷,夜慕燼笑了起來,滿是嘲諷和輕蔑。
漆夜彩有點不爽,嘲諷道:“你說夜慕燼弱,那你又厲害在何處?占據别人身體這方面?自信這方面?”
夜慕燼笑着反問:“你怎知不是他占據了我的身體?”
“所以你承認你們不是同一個人了?”
夜慕燼對漆夜彩的鑽空子并不介懷,反而略帶玩味的笑道:“我們可都不是人哦~漆小姐。”
少年有意咬着那三個字。
對于這個輕佻的夜慕燼,漆夜彩沒有多少包容心和耐心。
“……我不想跟你廢話。”
“哦。”不輕不淡。
别的不說,光是賤兮兮這一點,兩個夜慕燼出奇一緻。
漆夜彩不耐煩道:“那個夜慕燼去哪了?”
夜慕燼指尖勾弄着白绫,聽聞此,古怪地笑了起來:“你猜?”
漆夜彩:“告辭。”
“死了。”
漆夜彩猛然一怔:“胡說八道,你才死了,你把他藏在哪了?”
夜慕燼擡起指尖,憑空畫了個圈圈,在中心一點,如水波蕩開,化作一面水鏡,輕輕一推,推到漆夜彩眼前。
“好姐姐,人家真的沒騙你呢。”
水鏡中,夜慕燼跟之前一樣,渾身是血,遍體鱗傷,他對着一面鏡子,着魔了似的,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我不是夜慕燼……”
“我不是他……”
“我不是……”
似是頭痛,夜慕燼摁着額頭,猩紅的光芒從他眉心的朱砂散發出來。
如同自毀一般,少年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