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發現夜慕燼好像病了。
她一直知道夜慕燼是個小病嬌小變态,但過去他的行為舉止,她會感覺很可愛很幼稚,像是沒長大的嬌氣包。
有點小病,但不完全病。
現在不同了。
其實也沒什麼不同,不論是遣詞造句,還是行為舉止,夜慕燼都與之前毫無差别。
他還是很喜歡用語氣詞,愛說廢話,動不動就撒嬌裝可憐,面對不喜歡的東西,就裝聾作啞當死屍。
但漆夜彩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這種感覺就跟在萬全山時候的感覺差不多。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夜慕燼的自稱。
他時而稱“阿燼”,時而稱“我”。
這其實沒什麼毛病,說什麼順口就說什麼。
但夜慕燼過去,很少會說“我”這個字。
如今這樣……特别像精神分裂。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樣的。
漆夜彩覺得自己是因為看不見,其它感官變得敏感了,又因為過于無聊,而容易胡思亂想。
不過兩三天時間,漆夜彩如隔三秋。
夜慕燼一直以來都是個懶散的家夥,不務正業、遊手好閑,一有空就費盡心思纏着她。
但這幾天,他跟個大忙人一樣。
漆夜彩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肯定在搞事情,而且還不肯告訴她。
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他真的越來越像那個夜慕燼了!
她真是怕夜慕燼成為那個夜慕燼,又怕夜慕燼不是那個夜慕燼。
更怕夜慕燼為了成為那個夜慕燼,故意朝着他的方向前進。
那她就真是十惡不赦的罪魁禍首了。
雖然她早就是了。
漆夜彩本就是個沒耐心的人,一點也待不住,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漆夜彩摘下屋裡的水晶枝,敲敲碰碰,離開了這個房間。
聞到外邊的空氣,她才登時反應過來,她待的那個屋子裡面,全是夜慕燼的氣息。
外邊也沒啥區别,就淡了那麼一點。
估計是夜慕燼用水晶骨造的地方。
漆夜彩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但聽聞周遭的聲音,估摸着是個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很适合隐居的山林間。
事實上,她的猜想與現實毫無關聯。
無盡天的水晶宮哪是什麼山林間?
巴輪道人去找夜慕燼的路上,遇到了四處摸索的漆夜彩。
他知道漆夜彩一直在無盡天上,但他不敢去見,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夜慕燼所禁止的。
在鏡中看見和實際見到,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巴輪道人已經許久未曾與漆夜彩見面了,這會兒再見,又是這種關頭,感慨萬千。
何況這幾日……變數實在太大,恐怕主人完全不知曉,在她失明的這段時間裡,外邊已是翻天覆地,任是誰,恐怕一時半會兒都接受不了。
巴輪道人無法确定,如今任由夜慕燼胡鬧是否正确,但本就窮途末路,正确與否,還重要嗎?
巴輪道人不再想這些,他禁不住上前詢問道:“……請問這位小姐,在此處做什麼?”
漆夜彩聽到後,并沒有像遇到熱情陌生人後,露出慣有的欣喜,而是非常沉着冷靜,帶着一絲不确定地說:“小九九?”
“……”巴輪道人有些心虛。
對方的沉默讓漆夜彩更加确定了:“巴輪道人!好啊你!居然裝路人騙我!這會兒又裝沉默了啊,你一心虛就不說話,是不是傻?都教過你多少次了,這種時候你應該大方自然地說,巴輪道人是誰?哈哈哈……”
說到此處,漆夜彩忍不住大笑起來。
巴輪道人也被她帶動着有些想笑:“漆大人是如何發現是屬下的?”
漆夜彩不笑了:“猜的。”
巴輪道人:“……”
漆夜彩:“真是猜的。”
巴輪道人無奈微歎一息。
漆夜彩又笑了:“好吧,逗你的,其實是……”她有意賣關子。
某位隻長年紀不長腦子的老神果然上當,天真又配合地問:“什麼?”
漆夜彩挑了挑眉,忍不住逗他,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神秘兮兮地說:“心電感應。”
巴輪道人愣了一會兒,露出一絲窘迫來:“……大人,屬下不懂。”
漆夜彩又笑了起來。
巴輪道人才是真的傻白甜。
巴輪道人雖不舍離去,但還有要務在身,不得不跟漆夜彩告辭。
不料剛擡頭,便見那墨發白衣的少年,站在漆夜彩身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沒有一絲表情,冰冷得令人心底泛寒。
漆夜彩渾然未覺,還興沖沖地拉着巴輪道人說着這幾日的煩惱,最後問了句:“小九,你認識夜慕燼嗎?你有沒有跟他合作呀?”
巴輪道人:“……”
漆夜彩沒等到回答,有些不悅地癟了癟嘴:“幹嘛不理我?是不是夜慕燼不讓你說的?沒關系,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巴輪道人:“……”求您别說了……
一把年紀的神君默默看向了一邊的花花草草,順便離漆夜彩遠了點,不止一點。
漆夜彩不明所以地到處看了看,用樹枝戳了戳周圍,小聲嘀咕着:“明明感覺到還在的啊……為什麼不說話?……是走了嗎?……走了也不說一聲,沒禮貌!”
“……”巴輪道人感到有點冤枉,但又不能說話,看了眼那少年,仍舊冷若冰霜,他非常識時務地想,他該離開了。
“漆……”巴輪道人聲音忽止。
沒有聲音,是被聖君禁言了。
一言不合就禁言。
罷了,漆大人應該能夠理解他的。
漆夜彩合理懷疑巴輪道人和夜慕燼合作了,而且是來找夜慕燼的,不然巴輪道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
至于他為何不告而别?巴輪道人不會那麼沒禮貌的,所以……結合當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夜慕燼來了。
而且夜慕燼還聽到了他們後面的對話,現在一言不發,就是不高興了。
“夜慕燼?”漆夜彩出聲喚道。
毫無動靜。
“夜慕燼,你在的話就說句話,不在的話也說句話,不說的話,我就走了。”
依舊毫無動靜。
漆夜彩按照她所說的,他不說話她就走,她真的走了。
水晶樹枝輕輕敲打着地面,漆夜彩往原本想要去的方向繼續前進,她暫時還不想要回去,也不去幹嘛,單純想出去走走。
周遭的風忽然凜冽了起來,好像從春天一腳踏回了冬天,越發寒冷。
漆夜彩不是來遭罪的,當即想要原路返回,就被一隻手臂摟了過去。
少年人的懷抱更冷。
“夜慕燼,你身上好冷……”
少年人沒什麼情緒的淺笑聲落在耳邊:“現在不冷了,姐姐。”
漆夜彩看不見,但能看到明暗。
方才很亮,現在很暗,像是明亮的天黑了。
漆夜彩問:“夜慕燼,這是哪?”
夜慕燼輕按着漆夜彩的肩頭,視線擦過她的發邊,望向她的身後,淺白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混亂的紅塵。
黑風血霧遊蕩世間,魔瘴席卷天地。
夜慕燼微笑道:“世界盡頭。”
漆夜彩:“……”夜慕燼中二病犯了?
夜慕燼帶着輕而軟的撒嬌意味道:“姐姐,陪阿燼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漆夜彩想也不想就欣然答應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