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燼看起來臉色有些陰郁，但很快變了一張臉，換上溫潤如玉的模樣，過來将她抱到腿上。
漆夜彩感覺自己被夜慕燼當成了殘廢，頓時想起了感染怪病老化的時候，也是被夜慕燼這麼精心照顧着。
一個個水晶盤子飄浮在周圍，夜慕燼執起水晶勺子。
漆夜彩意識到他要幹什麼，連忙出聲制止：“别，我自己吃。”
夜慕燼動作微頓，靜靜地看着她，摟着她腰部的手張開，将她的手臂一并摟住，溫聲細語道：“不可以的，姐姐。”
漆夜彩：“……”
一定要選擇這麼麻煩的方式嗎。
夜慕燼下次再跟她吐槽人家小情侶親昵舉止惡心試試呢？他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漆夜彩硬着頭皮吃完了一碗飯，實在受不了這種手把手喂飯的方式了：“可以了，夜慕燼，我吃飽了。”
夜慕燼目露可憐：“姐姐，是阿燼做得不夠好，所以姐姐吃不下去嗎？”
漆夜彩一噎，她将眼前的食物，一個個看過去，她真沒想到是夜慕燼親手做的，畢竟他之前可是菜都不會洗，但夜慕燼學東西向來看一遍就會，所以也不算詫異吧。
但夜慕燼明顯可以直接變出來，或者找别人做，完全沒必要自己親自動手做，畢竟他這麼懶……
想到夜慕燼今天親力親為的舉動，漆夜彩還是有一點觸動的，好吧，是很多。
夜慕燼是第一個專門為她親手準備膳食的人，好吧，也不是人。
她過去不是沒有遇到過心悅自己的人，其中也有身份顯貴者，但絕對做不出來為她穿襪子的舉動，這種事在他們心目當中就是很掉價的，沒必要的，多此一舉的。
夜慕燼必然會說說什麼這些都是應該做的，這點事有什麼好感動的？若是這點事都做不到怎麼配跟她在一起？
但就是這點事，幾乎沒有人覺得有必要，包括她自己。
她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像做飯這種事，明顯可以用更簡便的方法，與其浪費精力做這些，不如做點有用的。
沒必要，夜慕燼。
沒必要。
漆夜彩扯出一絲笑容：“夜慕燼，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但我想自己吃，你跟我說說你剛才做了什麼吧？我想聽你說話。”
夜慕燼神色略顯複雜，還是依了漆夜彩，把勺子給她。
漆夜彩糾正道：“我要筷子。”
夜慕燼：“……”
漆夜彩如願拿到筷子，但是雙水晶筷子，救命，夜慕燼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對水晶的執着？
夜慕燼默默道：“姐姐，水晶是阿燼的本體。”
漆夜彩手一抖：“我知道，你不用說了。”
夜慕燼不特地提示還好，這麼一說，她就忍不住想，所以，這筷子還能用嗎？用他本體吃飯？啊啊啊？
轉念一想，她用木筷子吃飯，用的不還是木頭的本體？人家木頭也能成精呢。
于是，漆夜彩放下心中疙瘩，放心吃了。
夜慕燼見她動筷，才說起了方才的事。
漆夜彩聽了覺得好笑，夜慕燼果然是個機器人吧，做菜都要稱重、測量、計算，若是放到現代，估計得把那些儀器都拿過來用。
夜慕燼突然沉默了一會兒，漆夜彩以為他是說完了，不料他冷不丁來了一句：“有必要。”
漆夜彩沒反應過來：“什麼？”
夜慕燼認真地一字一句道：“有必要的，姐姐。”
漆夜彩這才反應過來，夜慕燼定然是将她方才心裡想的東西一五一十聽去了。
一個實實在在認認真真做了的人，将這一切向她奉上，她若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來一句沒必要，就太過分了。
付出真心的人都應該被認真對待。
漆夜彩道：“夜慕燼，我方才想錯了，不存在有必要沒必要的，你願意為我這麼做，謝謝，我很喜歡，也很喜歡做這些事的你。”
夜慕燼愣愣地看着她。
漆夜彩笑起來，湊近夜慕燼，在他眉心朱砂上落下一吻：“謝謝你，夜慕燼。”
“咔嚓——”水晶裂開的聲音。
漆夜彩眉頭一挑，少年如玉的臉龐微微泛起薄薄粉色，下颚處有一條裂縫。
那雙無神的雙眼有些許流光微動，如淺淺的流水被清風拂過，微微泛起漣漪。
漆夜彩忍俊不禁。
夜慕燼真是……可愛。
他純情也是真的純情，在這方面，一點都受不了，一下子就物理裂開了。
夜慕燼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紅豆，愣愣地放在漆夜彩的手心，紅豆登時灑了兩人滿身，兩人都是雪白的衣裳，紅豆顯得尤其惹眼。
“姐、姐……他們說要吃紅豆……”
漆夜彩：“……”
夜慕燼真是不禁誇。
漆夜彩彈了下他腦門：“你是不是傻？”
夜慕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漆夜彩指了指衣服：“快把紅豆收起來，不要浪費食物！”
夜慕燼略顯失落，悶悶地：“哦。”
漆夜彩把飯菜吃完了，夜慕燼仍舊沒回神，她還以為夜慕燼會像小說書上寫的那樣，很感動她全部吃完了呢。
夜慕燼：“姐姐。”
漆夜彩：“怎麼了？”
夜慕燼：“姐姐不應該感動的，也不應該……跟阿燼說謝謝的，阿燼配不上姐姐的謝謝。”
漆夜彩輕拍了拍夜慕燼的臉：“寶寶，你平常不是自信得要死嗎，這會兒又來什麼配不配的，聽好了，你配，你最配，你天下第一配！知道沒？”
夜慕燼出奇固執道：“不可以，這些連基礎都夠不上，姐姐不能降低标準。”
漆夜彩笑了：“那你覺得基礎是什麼？”
夜慕燼忽而認真凝視着她：“為你而死。”
漆夜彩嘴角一抽。
死居然才是基礎？？
漆夜彩吸了口氣，又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若是她反駁他，估計他有一大把話再反駁回來，試圖給她洗腦。
于是她說：“那上限呢？”
夜慕燼道：“為你而活。”
漆夜彩轉眼看他，少年的神情無比堅定，這堅定中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執與極端。
漆夜彩道：“夜慕燼，你要做到上限。”
“好好活着，夜慕燼。”
她真怕夜慕燼哪天把自己作死了。
夜慕燼莞爾笑了：“阿燼會做到的。”
漆夜彩：“嗯，相信你。”
漆夜彩吃得有點多，有些撐，夜慕燼把她抱在懷裡，身子貼着她的後背，下巴搭在她的頸窩，手指穿進衣服裡，輕揉着她的肚子。
“姐姐的肚子為什麼會變大？”
少年的語氣像懵懂天真的幼獸，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肚子，一本正經地說：“書裡說，肚子變大了，是有小寶寶在裡面。”
漆夜彩：“……”爹的智障。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她跟夜慕燼有了孩子，夜慕燼又不是人類，生出來的會是什麼玩意兒？水晶人嘛？還是跟小孤兒一樣？那她覺得可以唉，小孤兒那麼可愛。
漆夜彩問：“夜慕燼，你喜歡小孩嗎？不是小人類，我知道你不喜歡小人類，我說的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夜慕燼動作一頓，側過腦袋幽幽望着她。
漆夜彩戳了下他：“喜歡嗎？”
夜慕燼答非所問：“姐姐想要孩子嗎？……決定權在姐姐手上，阿燼沒有資格幹涉。”
漆夜彩腦殼疼：“我問你喜不喜歡。”
夜慕燼撇了撇嘴角，不說話。
漆夜彩知道了：“你不喜歡？”
夜慕燼還是不說話。
漆夜彩惱了：“夜慕燼，不喜歡就說不喜歡，又沒有逼你做什麼，不要老是裝聾作啞好不好？說話。”
夜慕燼眼眶微微泛紅。
漆夜彩瞬間心軟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就算了。”
夜慕燼悶悶道：“姐姐喜歡小孩子？”
漆夜彩：“呃，一般吧。”
她對小孩無感，而且剛才也隻是一時興起，要讓她真去照顧孩子還是算了吧，不過夜慕燼的孩子一定跟他一樣漂亮吧？
漆夜彩随口一問，夜慕燼卻陷入了沉思。
孩子？人類生孩子很痛，會流好多血……一想到那血紅色來自于姐姐，夜慕燼就按耐不住那股毀滅一切的沖動。
不能讓姐姐痛。
若是姐姐想要孩子，他來生。
可是，孩子會分散姐姐的注意力……
不可以。
不可以的……
不能要孩子。
如果有，那麼這個孩子……隻能是他。
姐姐對于這個孩子的注意力……隻能是他的。
就像姐姐用的所有東西，都來自于他一樣，這個孩子，也隻能是他。
全部，全部……
姐姐身邊的所有，隻能是他。
隻能是他，隻是他……
漆夜彩察覺到夜慕燼不對勁，偏過頭看他，結果被吓了一跳，夜慕燼眉心的印記若隐若現。
“夜慕燼，不至于吧，這麼難過？以後我都不提了。”漆夜彩有些慌亂地解釋，“我以為你會喜歡跟我們兩有關系的事物，但我想我剛剛可能錯了，夜慕燼，你是怎麼想的，你告訴我好不好？”
夜慕燼的眼眶越來越紅，盛着的淚水亮晶晶的，隻要吹一下就能落下來的程度。
漆夜彩歎了口氣：“我知道了，夜慕燼，你是不是害怕我會介意你說的話？比如很極端很過分的話？沒關系的，我并不介意，但我比較介意你不跟我說。”
夜慕燼還是看着她不說話。
漆夜彩想到這裡，突然知道了夜慕燼想的是什麼了，有點豁然開朗：“夜慕燼，你是不是擔心，我會關注别人了？”
像夜慕燼這種偏執病嬌，一般都是想要完全占據相方的注意力吧？
而且夜慕燼的感情潔癖很重。
夜慕燼緊緊抱住她，帶着哭腔懇求道：“姐姐，不要小人類，好不好？”
漆夜彩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哄道：“好好好，不要就不要。”
他們兩個的關系本就比較病态、畸形，根本做不成一對合格的家長。
若是有小孩，就要負責任，不可能不關注小孩，那小孩真是可憐，但他們誰也做不到，就不要自尋煩惱、害人害己了。
無論是夜慕燼還是她，都更适合隻擁有彼此的這種唯一的關系。
其實她跟夜慕燼也是有一定相似之處的，在某些方面都比較“極端”。
說來有些慚愧，她想她也是接受不了夜慕燼關注别的事物的，她享受夜慕燼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感覺，這種病态、極端、瘋狂、滾燙的愛意，她很喜歡。
所以，她接受不了天道燼。
天道是全世界的天道。
但夜慕燼隻是她一個人的夜慕燼。
天道擔負不可推卸的責任，她永遠不會是天道的第一位，她也做不到讓天道背負辜負天下的罵名，讓自己成為禍害世界的源頭。
所以他們必須分開。
漆夜彩這輩子從不後悔每一個當下的抉擇，但天道是她唯一的後悔與遺憾。
倘若真的可以重來，她絕對不會招惹天道。
好在，天道原來真的無情無愛，真的沒有感情，機器人是生不出人類的感情的。
何況天道還是個天然智障，居然想了個那麼損的辦法，創造一個設定好的程序來愛她，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有病！
不過她也算是被天道拿捏死了，雖然有點難以接受，但她确實喜歡夜慕燼，也沒什麼好覺得恥辱的。
夜慕燼想告訴姐姐，她錯了。
吾神是天道化身，是因她而化形的。
無論是他，還是天道，都是為她而誕生的，如果沒有她，他們就不會出現。
不過，吾神辜負了姐姐，活該。
他不是吾神，他才不會替祂說話。
漆夜彩捧着夜慕燼的臉，吻去他流下的淚珠道：“夜慕燼，我隻要你。”
“漆夜彩愛慕夜慕燼。”
“漆夜彩隻要夜慕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