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呀,蒼公子,先陪我把東西買完,”竹栖硯瞥他一眼,笑道,“再者說,這丹藥好歹值一百多靈石呢。”
交易用的靈石是從靈礦中提煉而成的,此外還須加印太微府的紋章,方能在市面上流通。
據說許久之前靈石鑄造尚且由各大世家掌管,一靈石的品質成色大有不同,靈石上所印也是七大世家的标志,互通多有不便。
直至上一任太微府首席殷獨覺統一了鑄造标準,這才有了今日便利的靈石交易。
竹栖硯又進了幾家店鋪,買了些常用丹藥及凡人也可使用的符箓,卻始終沒尋到蒼巒所說的“伐經法”和“洗髓丹”。
“枉我一番信任,蒼公子原是在戲弄我。”竹栖硯傷心道。
“……”蒼巒無奈扶額,“……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或許會有。”
蒼巒在前面帶路,竹栖硯在後面拉着鐐铐的另一端,由對方牽着走。
兩人轉過坊間街市,在西市的一條小街前停了下來。
“哦,妙哉。”竹栖硯自蒼巒身後探出頭來,奇道,“白天還以為這裡隻是隽闌普通的流民街,不想到了晚上卻别有玄機。”
蒼巒難得好心解釋一句:“這裡是散修之間交易的地點”。
普通散修沒有太微府的許可印章,不能随意開設店鋪,而市面上店鋪裡的商品價格由世家議定,非是尋常人擔負得起的。
也就笛二公子财大氣粗,以緻竹栖硯對此沒什麼體會。
所謂辦法總比問題多,散修們買不起世家的東西,隻好私下裡聚集在一起自行交易,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這番景象——各地都有這樣的地方。
蒼巒帶着竹栖硯走了進去。
竹栖硯兩輩子沒見過這種地攤,很是好奇,又不敢過于張揚,隻好跟緊蒼巒步伐暗地裡四下打探。
在往裡些的一處地攤上,兩人尋到了記載“伐經法”的竹簡和“洗髓丹”。
也難怪世家商鋪裡不會有這種東西——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讓外人有機會修真,還不如留給自家子弟。
而那些渴望登仙途的凡人尋仙無門,隻能一輩子任勞任怨地給世家開墾靈田,挖采靈礦,以求修真者庇護,衣食無憂。
蒼巒挑好東西,擡眼去看攤主,對方從遮臉的黑兜帽下傳出一聲懶洋洋的“換吧”。
竹栖硯心下微疑,蒼巒在他悄聲耳邊道:“三十靈石。”
“你怎麼知道?”竹栖硯驚訝。
“我以前經常來。”蒼巒答。
那攤主卻坐不住了,微微擡高聲音道:“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
竹栖硯忙掏出靈石放到攤位上,那泛着熒光的圓形石币在暗夜裡尤為顯眼。
他瞬間察覺出了不對勁。
下一刻,那攤主“蹭”地站起身來,扯住竹栖硯衣領喝道:“哪裡來的沒規矩的,玩兒你大爺我呢?!”
周圍買賣的散修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那攤主喊道:“諸位快過來看呀,大爺逮着個混進來的世家子!”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蒼巒擡手抓起攤位上的一把匕首,反手挑斷手上鐐铐,趁人們都圍過來時從人群間隙中撒腿跑了出去!
“!”竹栖硯被圍在中間,眼中翻起狠毒之色,他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中高聲喊道,“公子,你不能丢下小的不管啊!!!”
“?什麼情況?”衆人被這接二連三的反轉驚呆了。
竹栖硯忙朝面前攤主懇求道:“這位大哥,我家公子性格懦怯,被大哥呵斥一聲便逃了,還請大哥原諒則個,隻是小的身上沒有值當之物,還大哥請去找我家公子啊!”
攤主盯着蒼巒臨逃走時丢下的“伐經法”與“洗髓丹”,心裡信了幾分。
竹栖硯聲音懇切,哭得撕心裂肺,看起來确實像個被主人無情抛棄的替罪羊。
人群中有人喝道:“這些世家子行徑真叫人惡心!待我去将他捉回,好好教訓一頓!”
說着便擡腳去追。
竹栖硯心中憤恨不已,面上卻哭得更加讓人動容,叫那攤主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揪着他了。
他見有人真去追了,才繼續道:“大哥你别怪我家少爺,他性格雖不好,但不是故意的,我們真是第一次來,不知這裡的規矩……”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這位大哥别為難他了,我用這柄‘削金刃’代他與你交換如何?”
竹栖硯一愣,扭頭看去,隻見一個黑袍人從旁邊走出,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匕首遞到攤主面前。
竹栖硯不識貨,那攤主見了卻立馬笑逐顔開,連聲道:“好極好極!”說着立刻接過了匕首,并将伐經洗髓之物交給了竹栖硯。
這下是真的出乎竹栖硯的意料了,他将信将疑地看向那解圍之人,心中驚疑不定。
那人似是笑了一下,開口道:“小友不必如此挂懷,舉手之勞罷了。”
竹栖硯不信無緣無故的示好,為避免留下麻煩,他回道:“敢問先生姓名?修煉之處可方便告知?我回去後定會懇請我家公子登門答謝。”
“哈哈,區區小事何足挂齒!”那人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開。
竹栖硯看着那人走遠的背影,高聲道:“請先生留下姓名!”
“哈哈哈哈哈,”那人豪爽的笑聲從遠處傳來,“鄙人嶽鳴淵!”
又過了一會兒,先前去的人将毫無修為的蒼巒五花大綁地捉了回來,扔在地上擡腳便踢。
誰料竹栖硯一把撲在蒼巒身上擋住了那人的動作,接着哭道:“大哥别打我家少爺!小的相信少爺不是故意的!少爺你肯定想說這個,你放心,小的已經替你解釋過了。”
竹栖硯擡手死命捂住蒼巒想要申辯的嘴。
那人氣極,卻知已有人替竹栖硯解了圍,攤主都不計較了,他再強逼倒顯得無理取鬧,隻好作罷。
竹栖硯向衆人賠了不是,帶着一瘸一拐的蒼巒離開了小街。
方出了街坊,蒼巒便掙脫開竹栖硯放松了的手,斥道:“竹栖硯!你狡猾至極!”
竹栖硯拽着被綁着的他徑直往前走,冷着臉不發一言。
蒼巒忽然後背發涼——這一個月來,對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這樣的臉色他第一次見,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竹栖硯拎着蒼巒一路回了花樓的房間,轉身關上窗子,把人掼在了床上。
蒼巒雙手被縛,掙紮着起身,下一刻卻被人按下,随即感受到冰涼的劍刃抵在了自己脖頸上。
竹栖硯面無表情地俯下身看着他,終于張口道:“是我小瞧你了。”
蒼巒喝道:“你放開我!竹栖硯,你這麼有能耐,沒有我不也有的是辦法!為何非要把我捉回來?!”
“說的也是,”竹栖硯聲音愈冷,鋒利的刃尖刺進身下人脆弱的脖頸,“那你也沒什麼用了。”
蒼巒睜大了眼,奮力掙紮道:“住手!”
他猛地擡腳,竹栖硯順勢起身後退,蒼巒從床上跳起,長腿一伸向竹栖硯狠狠掃過去。
竹栖硯側身躲過,掠至蒼巒背後,蒼巒終是行動不便慢了數拍,回神時已被竹栖硯從後掐住了脖頸抵在牆邊。
“你果然還有後手,”竹栖硯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蒼巒背後汗毛倒豎,“真是一次又一次讓我意外呢。”
他說着手中使力,逼迫蒼巒張開嘴來,竹栖硯趁機将一粒藥丸塞進他口中逼他咽下。
蒼巒臉色漲紅,喝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焚情蠱’,”身後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子蠱若離母蠱百步則會死亡,劇毒侵入宿主五髒六腑,你如今沒有修為,是萬萬抵擋不了的。”
蒼巒瞳孔驟縮,顫聲道:“你!”
“我早就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竹栖硯的聲音帶着遺憾,手上力道卻不減,“可惜你不聽。”
蒼巒感受到子蠱融入血肉,帶起莫名的熱意,而他額頭尚抵着冰涼的牆壁,使他愈發難耐。
他大口喘着氣,恨聲道:“為什麼…偏偏是我……”
“是啊,為什麼偏偏是你呢。”竹栖硯将嘴唇湊近他耳畔,輕聲道。
“是誰都無所謂,我隻是讨厭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