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府巍然屹立在山巅,宮阙重疊,肅穆端莊。
一間大殿内,一個身着暗紅色袍服的青年正面無表情地端坐台上。
在他面前的長廊兩旁,放置着七扇巨大的屏風,屏風之上繡着的正是衣、朝、算、雪、陽、千、禦七大世家各自的标志。
殿内寂靜無聲,台上那人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但見一扇屏風後的傳送陣法一閃,一道妩媚的女聲在殿中響起:“今日又是為了什麼事将我等叫來啊?”
又一道傳送陣法閃現,一個底氣不太足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随之應和道:“此番是千家發的召集帖罷。”
第三道聲音接着響起,是個聽起來很年輕的男子:“哦?那此次我們的主人公卻是姗姗來遲啊。”
“那也比不上别賦你,仗着朝家勢大,每次都是最後一個到,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肯給我們這些前輩呢。”最開始那道妩媚女聲的主人又開了口。
“離夫人還是一樣的言辭犀利呀,”那名為朝别賦的青年聲音裡帶了笑意,卻絲毫不減話中銳利,“我朝家家大業大,我作為家主自然要多加上心,不像你們雪家,多少代積累的基業全交由一個外姓女子打理,真是全無體統。”
“唉呀…兩位……”這是那道底氣不足的中年人的聲音。
“朝别賦,你說話最好小心一點!”離夫人語氣中已有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說的有哪裡不對,還請離夫人指教。”朝别賦的語氣不慌不忙。
“你……”
“夠了!”一道沉穩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兩人漸起的争執,“離相月!你少說一點,何必與一個小輩過不去!”
“呵,”雪家家主離相月收住了怒氣,冷笑道,“算未予,你又算老幾?貴為算家家主,還不是得看着朝别賦這個小輩的臉色過活。”
算未予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開始閉目養神。
離相月目光一轉,看向離着上首最近的那扇屏風後空蕩蕩的位置:“衣家這次也沒來麼?”
“他們不是一直遵守避世的祖訓麼?”朝别賦正好坐在衣家對面,他不以為意道,“會來才是稀奇吧。”
這時底氣不足的中年人終于插上了話:“千家家主來了——這次來的是誰?”
在他對面那扇剛剛亮起的屏風後,一道虛虛的吊兒郎當的男子聲音響起:“千家輪值家主…嗝兒…千佑昇…給諸位問好。”
千佑昇說完又打了個酒嗝。
在座的幾位家主都在屏風後緊緊皺起了眉頭。
隻有坐在台上的那青年表情一直未變。
算未予開口問道:“說罷,這次為何要發召集帖?聽說被滅門的隽闌笛家隻是個賣靈礦的暴發戶——這還值得我等動用太微令?”
一個脆生生的女聲突然插|進話來:“算家主有所不知,千佑昇有個寵妾叫做笛曼笙,正是隽闌笛家之人。”
幾人又皺起眉頭,那千佑昇接道:“曼笙一夜之間痛失家人,哭得暈過去好幾回,自此一病不起,我一去看她就哭,哭得我腦仁子疼……故而請諸位發出太微令追剿兇手。”
衆人默然,片刻後,朝别賦開口道:“發吧——又不是什麼大事,權當成全千家家主一片情深了。”
離夫人撐着頭悠悠道:“我倒是聽說了些别的——笛家家主在被滅門前将家裡礦産賣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賣給了聽瀾閣。”
她眼波流轉,看向斜對面的屏風:“你不知此事麼,陽如意?”
陽如意的聲音依舊脆生生的,但在場的幾個老狐狸都聽出了她的憤怒:“如意也是才知道呢,多謝離夫人提醒。”
小妮子敢學朝别賦和我杠,離夫人心中唾棄,話鋒一轉:“聽說那些靈礦原本有不少都是供給禦家的,這樣一來想必禦家家主也十分心疼吧?”
她笑道:“怪不得今日這麼着急地等着千家來呢。”
禦家家主低聲下氣道:“這…在下并無此意……”
“禦欽霄!”算未予忽然出聲,将禦家家主吓了一跳,“别支支吾吾的,你的意見是什麼?”
“啊…這……”禦欽霄擡手擦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含糊道,“在下…在下随諸位的意思……”
“呵,真是一把軟骨頭,難怪被自己的家臣拿捏地死死的,”離相月将在場幾人嘲了個夠,才道,“發不發無所謂——本來就是小事一樁。”
算未予道:“我和别賦一樣,支持發太微令。”
陽如意:“我也附議。”
禦欽霄扭扭捏捏:“在下也……”
“那便就這麼商定了,”朝别賦打斷了他的話,視線瞥向台上之人,“既是千家家主寵妾的家人,我等自然不能怠慢,必将兇手揪出抓獲,給千家一個交代。”
“你親自去現場一趟,雁孤甯。”
台上青年終于動了動嘴唇,依舊面無表情地答道:“是。”
***
笛家的大火終于被撲滅,太微府來了人,用陣法将現場罩了起來,一行人穿着制服浩浩蕩蕩地進入宅邸開始勘查。
太微右垣右執法雪明禅聽罷手下的彙報,轉頭對一旁的雁孤甯道:“你聽到了吧,這火不尋常,乃是用了封印有‘三昧火’的靈符——笛府早就燒得渣都不剩了,我們走訪了周圍,得知這家中一共一百一十五個人,應是無一幸免。”
又有一人來到雁孤甯身邊,朝他一拜:“首席,我等調查了笛府之人那幾日的行蹤,有幾位築基期修士前去靈礦上巡查,并未歸來。但等我們去礦上詢問時,聽瀾閣之人說他們幾個也失蹤了。”
“聽瀾閣消息向來靈通,”雪明禅分析道,“他們也找不到,隻能是被滅口了——這麼狠毒的毀屍滅迹之做法,是仇殺罷。”
他問道:“要不要我吩咐他們去調查笛家關系網?”
“不必,”雁孤甯打斷他,自錦囊中拿出一物,“我來看一看。”
雪明禅瞪大眼睛看向他手中之物:“仙器’溯洄鏡‘?你要用這個察看案發現場發生的事?!”
雁孤甯沒回答他,直接伸手覆上了仙器,霎時間鏡面上光芒大盛,在場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
仙器也是認主的,“溯洄鏡”是很久之前就被太微府得到的仙器,輕易不會使用,隻有遇上很棘手的事情時,才會由太微府首席調用。
不過“溯洄鏡”回溯的時間是有限制的,好巧不巧,雁孤甯正好回溯到了案發那一晚的時間。
于是他便清楚地看到了竹栖硯殺笛冷弦、蒼巒殺柏靈野、二人點火殺盡府中人的情境。
……自然也看到了蒼巒朝竹栖硯伸手,喊他“竹栖硯”的那幕。
雁孤甯将兩幅畫像拿給雪明禅:“查清這兩人是誰。”
雪明禅去查了一會兒,回來指給他看:“我叫他們調查過了,這個是笛二公子笛泠音,這個是他的男寵,蒼巒。”
雁孤甯盯着畫上兩人沉思片刻,轉身面無波瀾道:“發出太微令——竹栖硯與蒼巒二人無故殘害笛府上下一百一十四人,經本府研判,定為‘天’級罪犯。現向全修真界頒布最高懸賞通告,令所有發現此二人行蹤者一律上報各地太微府分部。”
“即刻施行,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