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蒼巒便起了床。
“呦,公子這麼早就走啊,”竹栖硯在他身後斜靠床撐着頭,瞧着他披衣戴冠,“不多留一會兒麼?”
“怎麼,還沒走就想着我了?”蒼巒走過來低下頭,伸手暧昧地摸了摸他的唇,輕聲道,“這麼喜歡我?”
這厮倒是愈來愈油嘴滑舌了,竹栖硯皺眉拍開他的手,無情斥道:“滾。”
蒼巒偏不遂他的意,靠過去按住他讨了個深吻,方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留竹栖硯臭着臉在原地緩了好一陣,懊惱道:“這小子長進了不少啊。”
他忽又收起了狼狽的樣子,眼底現出一絲冷笑:“可惜,這次的鑰匙我勢在必得。”
“蒼巒,你能否識破我的計謀呢——想和我合作,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
蒼巒出了客棧,卻不急着去江府。
以他對竹栖硯的了解,今日之事必定不會如對方說出來的那般簡單。
笛府覆滅之事已足夠說明——竹栖硯此人,一言一行都含着某種目的,若是不注意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落入他的陷阱裡,甚至讓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與他交手,不僅要判斷他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的含義,還要揣測藏在這些背後的用意。
這是竹栖硯的可怕之處,也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蒼巒看向手中那把羽扇,嘴角輕輕勾起。
——話雖如此,說不定他踏出客棧的那一步就已經在對方的局中了。
不過既然選擇了和竹栖硯合作,就應該料到這一點。
但他享受這種深淵在側的快感,蒼巒瘋狂地想,所以他欣然踏進了這個局。
我很好奇,竹栖硯,你給我準備了什麼樣的驚喜呢。
蒼巒噙着笑以扇掩面,再次掀開時已是淩音的模樣。
***
江府之中,衆位幕僚整裝待發,江馳冥卻在院中焦急地踱着步。
江欲燃坐在座位上,看似一派端正,實則已經緊張地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日頭漸高,江馳冥突然一拂袖,低喝道:“該死!”
江欲燃一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抖着聲音叫道:“怎!怎麼了?!”
衆人都向他投去詫異的目光,江欲燃臉一紅,尴尬地捂着嘴幹咳了一聲。
江馳冥問道:“燃兒?你沒事罷?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江欲燃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決定自己搏一把,“爹,要不,我們直接走吧?”
“也行,”江馳冥沉聲道,“那淩音不等也罷——我兒身邊這麼多人,少他一個也不少。”
他囑咐了衆人一定要保護好江欲燃,又在江欲燃身邊耳語了一番。
江欲燃原本緊握的手一抖,點點頭澀聲道:“孩兒知曉了。”
江欲燃帶着一幫人轉身欲走,誰知門口一人正姗姗來遲。
他眼裡閃過一絲激動的光,随即想到了什麼,頭上沁出冷汗來,強裝鎮定道:“淩、淩先生!你終于來啦!”
蒼巒迎着江馳冥憤怒的視線,不慌不忙地對着這父子倆各行了一禮,随即語含歉意道:“路上有事耽擱了,望公子恕罪,在下即刻護送公子出發。”
江馳冥并不關心替死鬼有什麼事,連忙揮袖道:“走罷。”
江馳冥召出數道傳送陣——這陣法布置要耗費大量靈石及器材,對布陣者要求也極高,隻有大戶人家才有,且數量也有限。
傳送陣可以将他們直接送至秘境入口處,然後各人再持鑰匙進入秘境。
當然江家為了控制幕僚,鑰匙現下都由江公子保管。
衆人紛紛踏入傳送陣,眨眼間身影便消失在江府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衆幕僚突然感到四周一陣搖晃,随即腳下落到了實處,他們以為到了目的地,便都睜開了眼。
“?”立即有人察覺到了不對之處——這荒山野嶺的,絕不是秘境入口,“這是哪兒?”
“傳送陣出錯了?”
“怎麼回事?”
“……”
正當衆人都摸不着頭腦時,江欲燃自不遠處的樹後走出,仰起頭大聲宣布道:“是我幹的。”
“!”衆人忽然安靜了下來,皆不知江公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諸位,真是不好意思了,”他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我方才發現,爹準備的鑰匙不夠,所以——還請你們自己決定誰有能力跟着我進入秘境罷!”
“什麼?”
“這不是耍人麼?”
“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喝道:“江公子莫把我們當猴戲耍,如今江家主不在跟前,我等可不會慣着你!”
說着就要伸手向江欲燃抓去,想要直接搶奪對方身上的鑰匙。
誰知他的手指剛要碰到江欲燃的衣領,自己身上卻突然燒起了灼灼的烈火。
“啊——”一聲慘叫過後,那人已徹底消失了蹤影。
剩下蠢蠢欲動的人見狀都是一驚。
江欲燃卻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興奮地笑了起來:“看到了吧,我衣袍上有爹布下的陣法,上面可是包含着我爹修為相當的全力一擊——你們還有誰要一試麼?”
***
客棧裡,店小二依言在約定的時辰找上了竹栖硯。
“客官,小的按時來了,不知您有什麼吩咐?”他站在門外,小心開口道。
“去告訴江馳冥,”竹栖硯懶懶的聲音從屋裡響起,“他兒子被人綁架了。”
“若他不信,就拿着昨日江欲燃留在店裡的東西給他看。”
***
幕僚們很快做出了選擇。
受比自己高出許多境界的元嬰期修士全力一擊,還是從和自己差不多的對手手中取得進入秘境的資格,這是很容易就能分清利害的事。
在場之人都加入了亂鬥之中,法術、法器、丹藥在空中亂飛,樹木摧折,塵土遮眼,血肉飛濺。
江欲燃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他站在安全區域裡,如同鬥獸場外興緻勃勃的觀衆,絲毫不懼眼前的血腥,反而不時高聲叫好,企圖給混亂的鬥争注入沸騰的藥劑,将氣氛推向高|潮。
這時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公子似乎很有興緻呢。”
江欲燃全身一顫,仿佛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他僵着臉慢慢轉回頭去,就見淩音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己身後。
“先、先生……”
江欲燃背後發涼,卻依然硬着頭皮問道:“先生怎麼不去争奪資格呢?”
“以在下與公子的關系,還需要和這些鼠輩拼個頭破血流麼?”
淩音笑得狡猾:“在下相信,少爺一定留着在下的那一份鑰匙罷。”
“我、我……”
江欲燃看着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我不曾……”
“真是叫人傷心呢。”淩音口上這樣說着,搭在對方肩上的手卻越收越緊,叫江小公子疼得臉色都開始變白了。
他用另一隻手拿着羽扇在自己面前拂過,現出屬于蒼巒的臉,連帶着聲音也恢複了原本的冷色:“看來江公子對淩音也不過爾爾。”
“啊!”江欲燃驚呼出聲,原來是蒼巒趁他不注意,手中羽扇翻轉,拿出一條閃着雷電的長鞭來,飛快地卷上了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