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活動的範圍就是這個大院子,連磚縫裡有多少根草都被數清楚後,天才堪堪黑下來。晚飯換了新的人來送,虞聞星認得他,是昨天拉着人八卦的廚子。
她摸了摸剩下那枚銀元,打算故技重施,但這幫人挨鞭子之後學乖了,在分飯前乖乖排起了隊。明珠和阿牛維護她,三人一起擠了個靠前的位置,盯着的人多,辦事卻不大方便了。
這個所謂的“阿星”,可是因吃不飽飯被賣到這裡來的,又怎麼會有錢呢?
她看了看身邊兩人充滿希望的臉,到底還是把銀元重新放回暗袋。
而另一邊,林理枝在先前的錯愕後,很快冷靜下來。
周家大宅在夜色下依舊寂靜,隻有巡夜的燈光和打更人的梆子聲。先前醒來時,外面就已經天黑了,死靈在這個副本中暴露在陽光下會怎麼樣,林理枝并不是很想嘗試。
她該學着信任虞聞星,對方不是當初那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純新人,副本中的危險還沒有顯露,劇情也沒展開,她仍舊是安全的。
白天的周家大宅必然人來人往,更有不可知的日光,她已經錯過了轉換的機會,必須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盡可能多地收集情報。
她心思電轉,想到了周老爺。
不論這人是真對鬼神之說毫不在意還是心裡有鬼,一個老爺的房間如果人來人往也太掉面子。林理枝往記憶裡正房的方向飄去,果真看到一個穿着富貴的中年人似乎是睡不着,坐在院裡的石墩子上,看着滿地紙錢發呆。
這人長得也算方圓周正,隻是眉眼間萦繞着一股教人不舒服的陰郁之氣,看着那堆紙錢的眼神可以說是情深意重,仿佛那下面埋着他死去夫人的屍體。
林理枝繞過他,穿牆進了房間。
桌面上擺着墨水和紙,有封信寫了一半,是給那位“少爺”的。
對方并不在周家,在國外讀書兼治病,周老爺對他夫人表現得漠不關心,對夫人生下的骨肉卻是百般呵護,信裡的殷切關懷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好父親”。
信最後的一句話斷了一半,結尾點上一團墨漬,就像寫信人曾在此處長久猶疑,是否将其劃掉。
“我聯系了一些人,對這種病已有些眉目,隻是……”
門外傳來腳步聲,林理枝飄上天花闆,将自己整個人貼在上面。周老爺走到桌前,久久凝視那一封信,忽然伸手揉皺,丢進廢紙簍裡。
他拿起筆,重頭另寫了一封,到結尾都沒再提關于病的事,而後将信裝入一個牛皮信封,封了口,躺回了床上。
卧室裡沒多餘的擺設和字畫,足見主人不是個多麼熱愛生活的人。這樣的周老爺,寫信給兒子時,卻字裡行間落滿了溫情。
這麼愛自己的兒子,卻又對夫人漠不關心。
根據主線任務來看,周家将在一年後遭遇一場巨變,屆時所有人都會死去。但從目前探知到的信息來看,周家一切風平浪靜,夫人開局就死了,總不可能一年之後化作怨鬼回來報仇。周家少爺在國外讀書治病,從信裡看來沒有要回的迹象。
變故的導火索尚未明晰,劇情還沒展開,多想也沒有任何益處。林理枝貼着天花闆飄進了衣櫃,免得自己睡過頭掉下來,劇情還沒過,先吓死了主要人物。
打更人的梆子聲遠遠傳來,在姨太太的房間裡,又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她确認了沒人跟蹤,将門窗關嚴實,收斂了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脫去紅色的裙子,露出側腰猙獰的傷口。
鮮血早就把那條裙子染透,姨太太——或者談若桑往嘴裡塞了一塊毛巾,擰開一瓶雙氧水沖洗傷口。作為道具卡的使用者,,她的主線任務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殺死周老爺,拯救周少爺。
談若桑在歌壇如雷貫耳,演藝界卻一直不溫不火,不拖劇組的後腿,卻也并不出彩,放在群魔亂舞的娛樂圈竟然也算中上水平。在熒幕上,演員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被審視,在生活中卻并非如此。
扮演一個趾高氣揚的姨太太不要太容易,更何況,從她在這位新夫人枕頭下發現的一些線索來看,她與周老爺也不過是逢場作戲。
周家大宅風平浪靜,外面卻極為混亂,地主、軍閥和侵略者在城中三分天下,達成了脆弱的平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周老爺與軍閥暗中聯手,打算先把侵略者驅逐出去,姨太太是軍閥勢力裡一個重要人物的私生女,平日裡頗為受寵,待在周家宅子裡作為兩方交好的象征。
但這位周老爺似乎想兩方通吃,表面上倒向軍閥,暗地裡和侵略者勾結,并不知為何從周邊地方買來一批十四到十七歲的少年,亂世裡人命并不值錢,這些人死了都不一定受重視,時不時失蹤一兩個,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