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談若桑，對方是輪回中最常見的那種自私的參與者，在需要時僞裝出利己的假象。但談若桑比他們更克制，也更瘋，她用一堆巧合撞出來一個注定的林理枝，又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抹消虞聞星的敵意和警惕——人對同類往往懷有兩種極端相反的情感：厭惡或感同身受。她對虞聞星透露出同類的身份，而後利用身份的便利給予兩人幫助。

且從頭到尾沒為自己的行為表現出任何心虛。

這樣的态度會淡化旁人對她的初印象，不僅虞聞星，林理枝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受到了影響。但也是幸好，她沒觸碰到林理枝的底線。

S級副本的數量并不多，情報在高等級擺渡人中流通。而她們剛好就刷到其中最容易的一個。

這個世界早就碎得不能再碎，一群死人夢着活着的景象，置身其中的人并不會迎來失敗，隻是在一次次死亡後的倒帶中不斷消磨自我，最後要麼瘋掉要麼放棄。

“白菜原來這麼大？”虞聞星艱難地在籃子裡騰出一塊地方，把清單中最後一樣物品——三顆大白菜放了進去，沉得人一個趔趄。林理枝把手裡的記賬本搭了上去，和她一人一半提起籃子。

虞聞星輕松不少，把手心的土在衣擺上蹭了蹭：“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沒見過？”

“我之前連活雞都沒見過，不是所有輪回的副本都這麼……有煙火氣。”

身體開始感覺到輕微的排斥，即使有劇情的寬容，輪回的規則也到了極限。虞聞星明顯也感覺到了規則的斥力，和林理枝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好在市場離周家大宅并不遠，手中沉重的籃子有另一個人分擔重量也不至于成為負擔。

“曆史上真正的那場周家大火中，有幾個人逃了出去？”還是連她們附身的皮囊，抖不能成為這個幸運兒？

兩人穿過偏門，自然有人來交接對賬。她們到底不是這個副本中的NPC，沒有昧下多餘銀錢的想法。對賬的見沒油水可撈，半真半假地酸了幾句，帶着東西和賬本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要經過趙老爺住的院子，明珠找了個陽光好的角落曬太陽。旁邊有仆人給她支了個藤椅，踏腳上擱着軟墊，能讓人躺得身酥骨軟。

明珠的肚子已經變得很大，襯托她纖細的四肢和瘦削的臉頰十分怪異。虞聞星遠遠和她打了個招呼，并沒有上前，自然也就沒注意到那仆人雖然貼身伺候，表情卻是蒼白而驚恐的。

周少爺做完今日的檢查和功課，趁着日頭好出來散步。他終究還是沒有重新穿起長衫，依舊一身格格不入的馬甲西裝，整個人挺拔而僵硬，臉上溫文爾雅的笑意愈發浮于表面。但下人們比起他更甚，為了保持少爺的好心情，每個人在他面前都要和顔悅色。林理枝和虞聞星都被練出了條件反射，把周少爺吓了一跳。

幾人仍舊要裝作不熟，周少爺很快克制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和她們擦肩而過，卻偷偷塞了張紙條。

再往前走，是周老爺和那幾個守衛在樹蔭下說着什麼，臉上表情嚴肅，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兒子遠去的身影。林理枝帶着虞聞星繞開，最偏遠的那個院子被分給了談若桑，她們也被重新安排到對方身邊。院子周圍的守衛早就被清過，距離最近的巡邏人員也在十幾米開外，這座院子裡暫時是安全的真空。

打開紙條，隻見周少爺惟妙惟肖地畫了一處小景，是周老爺窗下的景象。林理枝記得那裡有個池塘，紙條的空白處還打了個向下的箭頭，看來周少爺想讓她們看的東西就埋在池塘的淤泥裡。

是時候再進一次周老爺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