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炙熱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江鶴川看到許珥探究的目光,她似乎被自己的全副武裝認不出是誰。
在他看過來那一刻,許珥眼睛一亮,想湊近看被警戒線擋住了。
江鶴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許珥歪頭有些懵,一下子被她的動作逗笑,打了語音電話過去:“口罩帶錯了,他們沒教嗎?”
許珥扯了扯有些勒的繩子:“沒有,發給我們就直接帶了。”
江鶴川無奈從網上找N95口罩佩戴圖發她。
許珥看對方逆光的身影靜靜地伫立于門扉,彎着的身軀紅了眼眶:“瞧你包裹着這樣,我都呼吸困難。”
江鶴川聽見她的哭腔心裡軟地一塌糊塗,忍住沖出去抱她的沖動:“需要我救治?”
“你得救更需要的人。”許珥的眼睛輪廓細膩柔美,眼睫輕顫間仿佛能撩動人心最柔軟的部分。
江鶴川眼眸中的笑意一頓,似乎是想到什麼。
許珥問:“怎麼了?”
“我有個很荒謬的想法。”江鶴川想起她剛才的話又結合王鹿禾提出的那個設想,總結了一句:“群體性癔症。”
許珥茫然,沒聽過但這有可能嗎?解釋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江鶴川想印證自己的想法:“我能要幼兒園食堂的監控嗎?隻要食堂的,全方位。”
許珥本想讓他留着力氣去照顧患者,這些就讓他們來處理,但在看到對方充滿信心的眼神還是答應了:“我去問問所長。”
淩晨,陳主任的辦公室燈還亮着,他年齡大了院長本不讓他留下。
陳主任說他在快退休那年得罪京圈的大佬,被其他醫院辭退後是安和醫院頂着壓力收留了他,就算不是消化專科也不能走。
陳主任睡得很淺,江鶴川一開門進來,他就醒了,江鶴川不想耽誤他的休息時間,開門見山和他講了自己的想法。
陳主任面上看不出贊同,但也沒說不認同:“你這監控找你小女朋友要的?”
“昂?”江鶴川對他提的問題有些意外,點點頭:“她向他們所長申請過了。”
陳主任觑眉:“之前有過類似的事嗎?”
江鶴川翻出一堆文獻,就等着陳主任問這話: “印尼某工廠上百名工人出現失控狂叫,眼神呆滞等症狀持續了四小時,心理學家表示因工作壓力過大,工人過度疲勞。”
“16世紀初期,在歐洲曾經發生過一次著名的瘟疫,這種瘟疫不死人卻傳染,叫‘跳舞瘟疫’,最早隻有一個女性在街上跳舞,後來人數就在不斷增加,他們好像有無限精力一樣根本不停,後來政府竟然雇來樂隊讓這些人盡早累暈才結束。不僅如此,巴黎聖母院曾有位修女不知道為什麼‘喵’了一聲,結果跟在她周圍的修女也開始學貓叫,大家以為他們被惡魔附體,軍隊使用暴力手段才讓她們停下來。”
“還有國内的,2010年4月23日,甘肅省隴西一小學68名學生突然‘集體中毒’,大多數學生不同程度出現頭暈、四肢無力、腹痛、視力不清等症狀。在出現這種症狀前,學生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農藥味。在當地治療幾天後,有11名學生被帶到蘭州治療。學校沒有集體食堂,學生沒有集體喝水,周邊334家農戶也沒有發現違規使用農藥情況。最後,甘肅省隴西縣衛生系統專家組給出的調查結果是‘群體心因性反應’,即群體癔症。”
“就好比我們在醫學院上課總會有學哪個病就哪裡疼的心理暗示。一個學生哭泣嘔吐其他學生明明沒事也會有相同的症狀表現。”
陳主任點點頭,在江鶴川以為對方認同自己時,他說: “但這都是你的猜測,構不成證據,可能需要專業的心理醫生來。”
江鶴川啞然,一下子被抽空所有力氣:“等他們200多個小孩一個個測完都吐死過去了,有這個猜測也總比我們現在無厘頭治療的好。”
他看到同事們一個個臉上的口罩印子,多了幾分疲憊與滄桑,甚至還有人兩天沒睡覺撐不住倒下了。
現在這個時候找不到病因隻能對症治療,根本沒辦法一個個去看護,去面對聽不懂話的小孩和家屬,等于他們每個人又當爹又當媽。
以江鶴川的資曆不夠去參加領導的會議,所以他想讓陳主任去問問上面人的意見。
陳主任思慮再三,也隻能點頭: “明天開會,我會提出來,你也提前跟你叔他們通個氣。”
第二天全院都知道了江鶴川提出的群體性癔症,領導也同意了處理方案,按照年齡隔離分批治療,通過切掉視覺造成的心理影響。
有人抱着看笑話的心,有人抱着懷疑的态度,總之在分批治療的一周後,沒有新增病例,小班的孩子狀态穩定,大班的孩子也漸漸恢複飲食。
新的驗血結果出來沒有任何問題,組織宣布所有人出院,大家終于摘下口罩歡呼。
深入調查也确實如江鶴川所料,發現是大班一小孩前一天吃壞肚子急性腸胃炎,第二天堅持上學在食堂吐了,導緻其他學生之間相互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