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令一聽“上京”二字,登時來了精神,案子也無心審理,着急忙慌地将信送了過去。
不消拆開信封,僅憑“趙統領收”四字,謝明蘊已認出扶盈的字迹。
居然是寫給趙宣趙大統領的。看見趙宣的名字他就煩。這個沒用的東西,何以值得扶盈信任?
謝明蘊眉目間蒙上一層陰霾,遲鈍了片刻才撕去文封。
薄薄一張紙上字語寥寥,先是報了平安,随後便是安亭縣的事,希望趙宣若力所能及,能夠告知分管州裡的官員,讓他們來處理。
并不是特地問候趙宣,認真計較起來,托趙宣辦事才是正文。
周縣令垂首帖耳,察覺謝明蘊面色不虞已消,這才出聲問:“可是首輔大人要找的那位?”
謝明蘊撚着信紙邊緣,不疾不徐笑道:“多謝周縣令。”
嶽青已經查到周縣令暗地裡不幹淨,沒想到扶盈也發覺了。
謝明蘊唇角勾起,心緒晴朗許多。
他心愛的小公主,如此聰慧愛民,又如此與他心有靈犀。怎麼能不令人愉快?
不過安亭縣的事,倒不必勞煩趙宣了。
謝明蘊将信收起,揮手喚來嶽青。
既然扶盈去過驿站,想必有些知情人能透露她的行蹤。
驿站與縣衙隻隔了兩條街,門楣年久失修,看起來有些破落。
問起那位來送信的公子,驿卒來來回回也隻能說得出樣貌,對于從何處往何處去卻是一無所知。
反倒是附近的木作鋪有一個衣衫褴褛的夥計,聲稱自己知道那位公子。他是面鋪乞食的幾個乞兒之一,昨天一路尾随扶盈到了和光樓。
然而得到消息直奔過去,和光樓裡早就沒了人。
熟悉的馬車駛到北門時,嶽十一立即瞪大了雙眼。
他在這裡風吹日曬幾天,晚上都不敢合眼,今日總算等到了扶盈公主。
來不及多想,嶽十一腳步飛快,飛身一躍追出去。
而扶盈所在的馬車尚還在後頭。
她料到城門或許也有官兵盤查,提前與瑤枝分開,避免了“三人”同時出現。
待到駛出北門,馬車便暫時停下,等瑤枝過來與她們彙合。
以為終于逃出生天,等待時分,卻見一批批官兵從城門而出,分散在了官道上。
嶽十一急于立功補過,不過幾個呼吸便追上了馬車。定睛一看,駕車的卻是一個老頭子。趁着不注意往車簾内偷看,裡頭坐的一個老婦人、一個小孩,哪裡有扶盈公主的影子?
發覺自己中計,嶽十一急忙回報。駐守在北門的嶽十二得信,立時派手底下士卒前往攔截。
這般聲勢浩大,扶盈不知也難。
官道是走不得了。短暫慌亂過後,她翻出做好标記的輿圖,手指劃過幾寸,對駕車的連玉道:“轉西南方向,走另一條路。”
小道雜草叢生,曲折難行,勉強還能看出以前車輛行過的兩條轍印,不知如今為何廢棄了。馬車左右晃動,速度慢下來,艱難行在道中。
安亭縣并非商業重鎮,向西的道路僅有兩條。扶盈對此并不了解,若非官道有阻,她不會冒險。
烈日當空,熱風湧動。随着馬車颠簸,熱意卻漸漸散去了。
小道兩側的樹叢越發茂密,樹枝重重交疊,既擋住了頭頂的太陽,也讓人幾乎瞧不見前方的路。
這樣枝繁葉茂的所在,四周卻是一片寂靜,連鳥鳴聲也無。
馬車仍在緩慢行進,突然卻聽得一聲馬嘶,馬匹差點被絆倒,連帶着車廂狠狠向前一倒。
瑤枝眼疾手快抓住了窗沿,拉住扶盈沒讓她跌出去。
“這地方怎麼會有絆馬繩?”連玉心有餘悸,倘若方才馬車再快些,怕是落個人仰馬翻的下場。
還沒等她下車将那繩子撥開,樹叢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走出幾個大漢。
忽然出現的幾人滿臉橫肉,身形彪悍,手中各自持了一柄大刀,顯然來者不善。最右邊那個撫過刀身,吐了口唾沫,“姓周的說什麼來了大官,還不準惹事!爺們空手幾天了,可算等到幾個小雜種!”
扶盈心下一涼。
她們遇上山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