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緩了腳步,幾秒過後就停在了原地。虞影溯想要追上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逃跑沒有用,不如用點别的方式給自己博條生路。
他猛地一轉身,迎着風就一躍而起準備蹬上虞影溯的肩膀。對方顯然沒想到他竟會來這一出,下意識地就擡手抓住了他的左腳踝,往内一擰卸了力。踝骨處傳來了劇痛,塔爾咬着牙,想借着左腳被對方抓住的力再次踹上他的臉。
可虞影溯笑了一下,松開了手,讓他直接失去重心趴在了地上。
“我隻當你要跑,回來幹什麼?”虞影溯好笑地看着塔爾,“投送懷抱不是應該溫柔點嗎?怎麼對着我就是一腳。”
塔爾的臉上沾着松樹的針葉,他狼狽地撐起身體看向後方,直直對上了虞影溯帶着笑意的眼睛。他那隻腳踝被他硬生生給擰斷了,而始作俑者卻蹲下了身,幫他脫了左腳的鞋。
“松開。”塔爾啞着聲說。
“别拒絕我,”虞影溯說着,低頭看了看手裡捏着的腳腕子,“好像脫臼了,疼嗎?我剛問你的考慮一下?說了不會虧待你,當我的血仆肯定比在這裡過得舒服多了。”
但他說着,手上的力道卻又加重了不少。塔爾感覺自己脫臼的這隻腳腕子要被捏碎了,痛感混雜着火燒一樣的熱意。
虞影溯就像是在戲弄自己的獵物,這是獨屬于捕食者的遊戲。
“而且我隻會有你這一個血仆,”虞影溯蹲了下來,看着塔爾說,“怎麼樣?再考慮考慮?”
“我不是你的獵物。”塔爾的聲音壓得很低,讓虞影溯聽着感覺像是被鎖住的小動物,絕望無助,又拼着命想給自己掙一條活路。
虞影溯看着他擰成一團的眉毛,說:“再跑腳可就廢了,不如我先給你裝回去?嗯?”
是句問句,但最後一個音還沒完全落下,骨骼回位的聲音就讓塔爾沒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你他媽——”
他還沒罵完,腳腕又被虞影溯向後一拉。塔爾疼得眼前一黑,撐着身體的胳膊一下子失了力,側着摔在了地上。
“連句謝謝都不說,還罵我?”虞影溯抿着嘴問他,“那就重來一次吧。”
剛複位的腳踝又被拉脫了,塔爾疼得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他擡手就去拍虞影溯的手,後者躲避不及,手背上被打出了“啪”的一聲脆響。
虞影溯愣了一下,這聲音實在是有點響,讓他下意識松開了手。塔爾得了空就手腳并用地後退,他顯然是跑不掉了,但也不能就這妥協在虞影溯手底下。
他飛快轉動着思緒,表面上的慌亂裝得足以以假亂真,但似乎忘了自己剛才被拽脫腳踝的時候連痛呼都沒有發出一聲。
虞影溯看着他向後挪的動作,感覺他像隻瘸腳的螃蟹,他左腳動都動不了,看着應該是變形了。
直到身後被一棵樹擋住,塔爾才停止後退。虞影溯一直蹲在那裡眼神不明地盯着他,好像就準備這麼看着他一點點遠離。
就在這時,頭頂上的樹枝發出了聲響。塔爾打了個寒顫,擡頭一看,是另一隻吸血鬼。
腹背受敵。
“美人,玩什麼呢?”他問虞影溯,又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塔爾,“獵人?是獵人的話早點殺了吃掉呗,怎麼,你想捎個帶刺的玫瑰回去養着?”
“不急,狩獵過程是需要享受的,體諒一下初來乍到的新人。”虞影溯說着站起了身,拍掉粘在身上的樹葉。他瞥見了衣角,露出了些嫌棄的神色,捏起了那片虞美人的花瓣,看也不看就丢在了地上。
“你不是有任務?”虞影溯問他,“怎麼,伯蘭先生準備反抗了之後自己當老大?”
“唉,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伯蘭戴着一頂禮帽,看上去十分紳士。他落下來的時候避開了塔爾,給了後者一個點頭禮,繼續對虞影溯說:“我剛從那邊回來,事情反正是黃了,回去我該倒黴了。”
“說說看?”虞影溯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麼。
“你猜怎麼着?他們獵人自己要殺自己人,”伯蘭翻了個白眼,說,“那位先生被一群臭烘烘的東西圍着,渾身都是血。我本來還想着說不定能帶回去圈起來,結果到最後也沒聞出來那人身上到底是什麼個味道。”
“快點吧,”虞影溯打斷了他,“你打擾到我和這位……诶,你叫什麼?”
虞影溯轉頭去看塔爾,他正坐在一旁的地上,埋頭研究着怎麼把自己的腳腕子裝回去。塔爾手裡的力道一下沒控制住,直接讓腳踝發出了又一聲脆響,但似乎能動了。
“嘶——”
旁邊的伯蘭先生給他配了個音,表示看着就疼。
塔爾無聲地倒吸了一口氣,緩了幾秒,才擡頭看向虞影溯,忍着疼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塔爾不動聲色地向後仰了一下,他的弓和箭都還在身上,後腰别着的那把小銀刀也還在。吸血鬼都害怕銀器,純銀會讓他們的傷口無法愈合。
塔爾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樣子被對方盡收眼底,得不到答案的虞影溯無奈地笑了笑。他走到塔爾身邊,伸手拿走了他背後的那把弓,當着塔爾的面把它掰斷了。
“乖點,我不想傷你,”虞影溯說着,又轉頭對賽爾芬道:“别叫我那個稱呼,在這裡不能用法術,你打不過我。”
“别這麼生分嘛。”伯蘭往前走了兩步,想把手搭上虞影溯的肩膀卻被拍開了。
他倒也不在意,繼續說:“叫我賽爾芬就行了,老大可是關照過要多照顧你,年紀最小的純血血族,平生第一次來森林狩獵,可别被獵人抓走了。”
賽爾芬·伯蘭說着,瞥了一眼塔爾,又道:“好像現在看着可能性也不大,不是說聯盟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嗎,怎麼派了個這麼好看的小家夥來?”
塔爾低着頭,手上的小動作也停了下來。他緩慢地擡起頭,眼神兇狠地盯着賽爾芬。虞影溯眯起了眼睛,那是自己的獵物被他人觊觎時才會流露出的不滿。
“你打擾到我和這位關先生的愉快交流了,伯蘭,”虞影溯沒什麼表情地下了最後通牒,“給你十秒時間,說不完就離開。”
賽爾芬沒想到這位小殿下對沒到手的獵物都這麼看重,以後要真的成了血仆,還不知道該護成什麼樣,于是立刻舉手投降。
“好吧好吧……那個人原地消失了,周圍的全都傻了,以為他用了惡魔之力,但他連惡魔都沒召出來過。人類對他們自己人可真狠,房子裡的那些仆人都被拖出來了,血流了一地,好幾十種味道混在一起,看着真是凄慘,”賽爾芬說着對虞影溯比了個了手勢,嘴上沒停,“我知道十秒到了,但你總讓我說完吧?這事兒該怎麼和老大說?去了五個就回來了我一個,我背後被銀刀劃了一道,現在還在出血。這破森林的結界也不知道誰搞出來的,用不了法術也就算了,連浮空都用不了,浮空能算法術?我都多久沒有走過路了,他們四個還跑得慢,直接全體當場變灰,都來不及撈點回來立碑。”
“你跟他重複一遍,五秒之内他就會封住你的嘴,這輩子也别想再張開了,”虞影溯說着頓了頓,擡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插進了風衣的口袋,繼續道,“我一會兒去看看,往哪裡走?”
塔爾的視線一直都在虞影溯的身上飄忽不定地轉着,把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落入眼底。他确定虞影溯的右手有些不對勁,他的指尖一點力道都沒使上,完全是靠手腕把手塞進口袋的。
或許是之前抓住他的箭時被擦傷了,麻藥開始生效。
一旁的賽爾芬抵着下巴,半晌才想起來:“從這裡往……西面吧。”
塔爾心裡突然一縮,這裡往西隻有兩家人,其中之一就是他的。
可賽爾芬好像是把目标的名字給忘了,隻記得方向。他從燕尾服的胸帶裡抽出了一張折好的紙,看完之後又疊起來放回去,才對虞影溯說。
“叫蘭克·索薩,是個聯盟的藥劑師,那種麻痹毒素就是他搞出來的,老大讓我把他解決了。”
虞影溯點了點頭,餘光卻瞥見旁邊的塔爾有些不對勁。他像是被定在了那裡一樣,渾身都僵硬了。虞影溯挑了下眉,擡手讓賽爾芬先别說話,自己蹲了下來看他的眼睛。
而塔爾根本沒聽見賽爾芬的後半句話,他的呼吸變得粘滞,耳邊被嗡嗡聲灌滿。突如其來的消息辨不清真僞,但在場的兩個吸血鬼沒有任何一個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和索薩家的關系。
他們沒理由在這個時間說謊。
塔爾突然大口喘起了氣,他把自己從這種狀态裡抽離,猛地看向了賽爾芬。
“你再說一遍……”塔爾的聲音在顫,像是在低吼。
賽爾芬有些驚訝,又向虞影溯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虞影溯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給他聽。
“是聯盟的藥劑師,蘭克·索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