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着頭撞在一旁的牆上,直接暈了過去,虞影溯拎着副官的後領把他扔到了屍堆上,問:“我要跟門口的那位聊聊,各位是自行清場,還是我幫你們一把?”
塔爾在看清來者的瞬間就拉緊了弓,虞影溯不僅沒死,甚至站在了他面前,頸側和掌心的皮膚也完好無損,裸|露在外的皮膚不僅沒有半點曬傷的痕迹,還因為日光白得發亮。這支箭最終還是沒能射出去,老管家卡伽被他拎着後衣領擋在身前,而之前的變故注定了塔爾不會對這麼一個奄奄一息的普通人動手。
古堡的大玻璃窗朝東,光線正好打在塔爾身上,虞影溯此時才發現塔爾與夜晚時分全然不同。消瘦的人類少年站在明與暗的交界處,手裡的武器、身上外套和長靴煥然一新。但這些都不是變化的原因,他周身壓抑的氣場不是依靠外表就能改變的,強烈的熟悉感撲面而來,但虞影溯一瞬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塔爾的狀态并不好,一夜未眠的過度消耗加上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臉色看上去差極了。遲鈍的大腦根本轉不動,他過了很久才勉強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眼前的景象越發混亂。
“你……沒被曬成灰?”
虞影溯被這個傻問題問得愣了一下,但塔爾說話的時候語氣沒有半點波動。他的左手像是在抓着囚籠的鐵欄杆,而不是一把弓。那雙眼睛被照亮之後,深灰色的眼底還有些細碎的銀色光點,像是……星星。
虞影溯笑着點了點頭,走回太陽底下轉了個圈:“看,完好無損。”
整個前廳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敢說話,八長老被直接拍暈的那一下把他們都鎮住了。副官從屍堆上爬下來時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站定,顫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虞影溯。
“我建議你把手收回去,”虞影溯說,“或者你不想再要這隻手。”
副官觸電一般把手縮了回去,又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塔爾,但後者并未給他任何回複。
“斯圖萊特先生,他……他是誰?”
“你可以直接問我,”虞影溯說,“你們口中羽畫派來殺他的那個吸血鬼就是我。”
這名字還躺在副官手裡的卷軸裡,聯盟昨晚甚至因為他下達了最高級别警備的命令。
“他……你怎麼?”副官不敢相信,“你不是——”
“我還活着,”虞影溯說,“你們這位斯圖萊特先生今天日出之前把我喉嚨割開了扔在森林裡,用的是把純銀的刀。至于為什麼我現在還不僅沒變成灰還不怕太陽……我也不知道,反正事實就是這樣……我還幫他帶回來了落在林子裡的刀鞘。”
陽光讓虞影溯的眼睛變成了一塊透光的紅寶石,瞳孔縮成了很細的深紅色豎線。銀質的刀鞘磕在地上,和大理石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塔爾像是被這個聲音突然喚醒了,他的眼中突然就有了光,看向虞影溯,低聲問:“現在,你要殺我?”
“我沒這個打算,”虞影溯說,“各位,你們要的人已經死了,還不準備走嗎?”
副官哆嗦着,他的視線在夏佐、塔爾和虞影溯之前快速地挪動着,猛然間想起了大長老在臨出發前單獨對他的吩咐——他們得把活着的塔爾·斯圖萊特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活着的?
如果他現在就死了……
“撤、撤退!”副官即刻下令,“全部撤退!”
話音落下,但前廳裡無人應答。副官的手下沒有一點要撤退的意思,良久的沉默之後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一件事。他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聯盟中少有的強者,他甚至能在任務之後以一己之力擊殺四隻吸血鬼,聯盟中除了少數的例外幾乎無人不敬仰他。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面對危險至極的敵人,于是都拿起了武器,不約而同地決定一起面對仇敵。
“走?”塔爾皺着眉,“這裡是聯盟,該走的是你。”
箭矢在話音未落之時就呼嘯而出,虞影溯眼中血光一閃,僅僅指尖的擦碰就改變了箭的落點,徑直插在了副官耳邊。副官腳下本就不穩,如此一來便直接雙腿一軟坐在了血泊之中,沾了滿身黏膩的血。
弓弦時發出了一聲鳴響,虞影溯發現塔爾的箭與昨晚相比差了太多,他的确狀态極差,力量和準頭都受了影響。他輕易捏住了箭矢的尾羽,用銀質的箭尖自己劃開了掌心,展示給塔爾。
“這樣傷不了我,”剛劃出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換誰都一樣。”
他徒手把箭捏成了兩截,但對方卻并未因此放棄。第三支箭朝着他的左眼而來,虞影溯閃身一躲,轉身後閃身突進到塔爾眼前,掌心徑直朝着對方的脖頸而去,卻被一把漆黑的弓阻擋。塔爾右手一隻藏着的小刀從側面刺出,虞影溯用與昨晚完全相同的方式截住了刀刃,手腕一轉奪了他的武器後牢牢抓緊了那隻手腕。
“事不過三,這招以後别再用了,”虞影溯低聲道,“跟我走不好嗎?他們對你根本沒什麼真心實意,你看不出來?”
塔爾一句話都沒說,隻感覺自己眼前的光變得越來越暗,像是到了午後,又到了黃昏,即将入夜。他奪不回自己的弓和刀,可就這麼僵持着也不是辦法,于是借着左手有個支點直接跳了起來,擡腳抵住了虞影溯的腰腹,在對方松手之前用力一蹬,又在半空中一個轉身跨到了他肩上。
“你這都跟誰學的?”虞影溯被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得不禁失笑,“沒人告訴過你重心永遠應該捏在自己手裡嗎?”
他抓着塔爾受傷的左腳腳踝用力一拉,但疼痛卻讓塔爾一片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些。但他下一瞬就被虞影溯從背上甩了下去,對方拎着他的腳踝讓他完全沒有支點地倒挂在半空,就像拎一隻小動物。
“你的腳,當心再也裝不上去。”
“那我會永遠記住你。”
圍攻毫無征兆地開始了,但無論周圍環繞着多少刀刃,虞影溯的腳步自始至終都沒有挪動分毫。塔爾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會被擊飛,本想嘗試在他動作的空隙騰身而起,但始終都沒有找到機會。
“别起來,”虞影溯連視線都沒給他,“不想再受傷就别動了,我不殺你也不會對你動手,你知不知自己對我做了什麼?”
塔爾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無論如何,要他聽一個吸血鬼話也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他在對方說話的間隙從地面上騰起了身|體,沒受傷的右腳徑直朝着對方的下颌骨而去,卻再次被截住。
虞影溯歎了口氣,把塔爾右腿的膝窩卡在了肩膀上,讓他整個人倒挂在自己背後。倒挂的姿勢讓塔爾眼前一黑,他感覺自己全部的血液都一口氣沖向了大腦,頭暈至極。他在一片頭暈眼花之中抓住了虞影溯的褲腿,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液灌進腦子把他沖昏了頭,直接轉頭張嘴,在他的大腿後側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