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溯疼得一個激靈,手上的勁半點沒松,倒是正向外踢出的那條腿沒控制住力道,差點把眼前那個獵人的脊柱直接踹斷。
“還沒跟你算耳朵上那個的賬,就準備再給我添個牙印?”
吸血鬼的血液帶着獨特的味道,塔爾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一棍子敲醒了一般猛的找回了自己的意識。他重新獲得了分辨周圍狀況的能力,獵人們對他的營救并未停止,但他突然聞到了一股焦味,越來越濃。
那是火焰的氣息。
“你家房子被燒了,”虞影溯說,“那個人剛才就跑了,帶走了你們那個八長老,正在縱火燒房子。”
保全夏佐是那個副官該做的事情,他們回來本就是為了毀屍滅迹。火勢在不經意間就包圍了古堡,安置在周圍的油桶一個接一個地爆|炸,碎石子時不時地就會彈出來。
塔爾被虞影溯換了個姿勢扛在肩膀上,強烈的颠簸讓胃被頂得生疼。
“放開,”塔爾擠出了點聲音,“要吐了。”
虞影溯讓他的大腿抵住了自己的肩膀,塔爾地擡頭,入眼就是門外層層疊疊的黑煙。火光忽閃忽滅,爆破的聲響震耳欲聾。
“火……”塔爾低吼着,“虞影溯——火……你放我回去——”
“别動,”虞影溯抓着他的弓,把入鞘的小銀刀裝進了口袋,“你回去能幹什麼?”
塔爾的手始終都在扒他的後背,嘴裡胡亂地念着“放我回去”。
“你現在回去會被聯盟帶回去,可隻有你一個能做什麼?拼了命也隻能殺幾個人,你能殺了動手的人,那幕後主使呢?”虞影溯一邊往外跑一邊說,“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
塔爾半晌都沒有說話,随後雙手突然就沒了力氣。他抓着虞影溯的衣服,輕聲說:“這不一樣。”
“人都沒了,留一個房子也沒有用,”虞影溯說,“我也不想陪你回去送死。”
“不一樣……”
背上的人雖然這麼說,但自此之後就再也沒了掙紮。索薩家古堡的黑煙在好幾公裡之外都能看得見,火光被白晝吞噬。虞影溯在将近一刻鐘之後停了下來,他歎了口氣,讓塔爾坐在了一棵樹邊。
“看看你現在,和昨天晚上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虞影溯蹲在他面前,“至少養好身|體。”
塔爾對着自己的腳發呆,過了很久想要說話,才發現嗓子已經幹澀到無法發聲。
“我不想看見你,”塔爾啞着聲,“我不當血仆……”
塔爾腦子裡一片混亂,求生求死的意志都被攪散了。他隐約記得虞影溯應該死,因為聯盟的通緝名單上都是沾了無數人血的惡鬼,可副官又說他沒殺過人,那為什麼他會在通緝名單上?他身上的味道帶着陽光,和那些渾身腥臭的吸血鬼完全不一樣,甚至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虞影溯看着塔爾的臉,發現對方的眼眶染上了一層淺薄的紅。他再次歎了口氣,小心地脫掉他左腳的鞋,把他脫臼的腳腕裝了回去。骨骼回位,可這次塔爾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的頭垂着,卻轉了個向,怔怔地望向索薩家古堡所在的位置。
“我幫你報仇好嗎?”虞影溯問他。
“報仇?”塔爾聽到這個詞後有了點動作,但做到一半就洩了力,無力地問,“找誰報仇?”
“活下去什麼仇都能報,”虞影溯輕輕拍了拍塔爾的臉,讓他幾乎快閉起來的眼睛又睜開了點縫隙,“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給我下了什麼藥啊?我不能殺你,不能傷你,連找頭鹿進食都做不到……所以現在很餓,給我咬一口吧。”
虞影溯的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塔爾的意識裡紮了一根針,他回了點神,覺得自己的眼睛酸得厲害。全身上下從滾燙變成了刺骨的冷,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勉強擡起頭,斷斷續續地低語:“我不當你的血仆……不許咬我……”
“不當,不當,”虞影溯有些無奈,面前的小孩臉上一片通紅,已經快燒暈過去了卻還是死倔,“我當你的血仆好吧?小祖宗……”
塔爾渾身上下都是滾燙的,如今更是虛弱得頭都開始朝一邊歪,要不是被虞影溯托着早就栽下去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一聲,明明意識已經走了大半,模糊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上。
“你眼睛……”
“什麼?”
“眼睛……像寶石……”
虞影溯都要被這幅樣子逗笑了,本來還想再聽聽他會講什麼,但等了很久都沒有聲音,塔爾已經閉上了眼睛,但眉間始終緊鎖。虞影溯架着他走了兩步,又覺得太别扭,于是把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單手托着他的腿根手抱在了懷裡。
塔爾的體重很輕,虞影溯原本以為獵人都該有強壯的體格,即使看着消瘦也有一定分量。但塔爾不是,他身上的肌肉層很薄,即使力量十足,但掌心觸上去的手感不會騙人。
“算了,”虞影溯低聲自言自語,“養好了再說吧。”
他下不了嘴,即使夜晚時分的那僅僅一滴的血液都能讓他回味到現在,但懷裡的人過于虛弱,再失去血液可能會有喪命的風險。人類本來就隻能活幾十年,他要在那之前找到應對耳朵上那個齒痕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