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不會拒絕，”塔爾說，“我是邊境騎士團新上任的指揮官，比阿諾德·阿克曼有用得多。”

他身上沒有帶任何武器，朝上攤開的掌心白得發光，身材也看似瘦弱無力。塔爾知道自己有一副十分具有欺騙性的外表，雖說隻能騙得了一時，但現在看來已經是足夠了。

“你很有膽量，”為首者的刀尖微微下沉，“薩格，制住他。”

薩格手持一把火|铳，阿諾德的貼身武器上有着獨特的花紋，塔爾一眼就能認出來。虞影溯曾在路上用這把火|铳對他開過火，威力不凡，但這種對人類而言堪稱毀滅的熱武器于他來說卻毫無用處，因為火焰和鋼珠都無法傷害他半分。

“老大，”薩格低聲道，“他們對阿木用了刑。”

塔爾聽到這個稱呼後有些意外，問：“你是帕加羅？”

對方冷笑了一聲，但周圍人的表情卻告訴了塔爾他猜對了。帕加羅手裡的刀在火|铳的洞口指向自己時就落回了地面，塔爾掌心向上将雙手擱在棺材的邊沿。

“把阿木帶回去，讓瑞秋……驗屍，”帕加羅深吸了一口氣，“把他和阿諾德·阿克曼一起關去塔樓頂層。”

“不聯系軍師嗎？”薩格問。

帕加羅看了塔爾一眼，沉聲道：“他自有打算。”

他轉身的瞬間，塔爾猛地擡手抓住了火|铳的槍管，薩格下意識扣動了扳機，塔爾的掌心還留在滾燙的槍管上，被他捏住的地方卻早已變了形。帕加羅的反應極快，厚重的刀下一秒便朝着塔爾的頭臉劈砍而來。阿木的棺蓋被塔爾當作了盾牌，不過轉眼的功夫，那些掩藏在周遭樹上的守衛軍就被他接二連三踹到樹下，哀嚎四起。

“你是——”

塔爾的模樣讓帕加羅猛地聯想到了不久前從琳琅天城傳來的流言，那個可怕的角鬥場霸者看上去似乎也是這麼一副孱弱的模樣，卻在短短幾分鐘内将殺人魔“彎鈎”——帕雷格·塞卡誅殺在都城的大雪中。

“塔爾·斯圖萊特，我是來做交易的，”塔爾抓着薩格的脖子，指尖就抵在他的頸動脈旁，“建議配合，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你想要什麼？阿諾德·阿克曼還是整個巴哈慕守衛軍？”帕加羅冷笑，“派一個聯盟通緝犯當使臣，薩利爾曼要亡國了？”

帕加羅甚至忘了去注意那隻捏着槍管的手，林中飛鳥因為方才的槍響轟然而起，此刻的巴哈慕寂靜無聲。塔爾挾持着薩格步步逼近帕加羅，餘光卻瞥見旁邊有人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後腰。

又是一把火铳。

“别動，”塔爾低聲道，“你可以試試是火|铳快，還是我更快。”

“你到底要什麼？”

“我說了，交易，”塔爾說，“我提供錢、糧食和軍火，要你們巴哈慕守衛軍的管轄權。”

帕加羅以為自己聽了個笑話：“怎麼，西南氣根邊境騎士團不滿于現狀，想讓我們去幫薩利爾曼王國看門？”

“不是幫王國，”塔爾說，“是幫你自己。”

帕加羅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而就在他準備一問究竟之時，塔爾卻在眨眼間消失了。薩格被壓着後頸按進了棺材，周遭被踹下樹的守衛軍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被踹彎了膝蓋。帕加羅第一時間揮舞起手中的刀，但塔爾比他更快，指間已然扣在了火铳的扳機上，徑直指着帕加羅的眉心。

“塔樓在什麼地方？”塔爾問。

“開槍，”帕加羅死死盯着他，“别讓我知道你不敢殺我。”

火|铳并沒有那麼高的精準度，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足夠讓鋼珠貼着帕加羅的頭皮壓過去。槍聲想起的刹那，帕加羅的瞳孔猛地收縮，耳邊火辣辣的痛感過了好幾秒才姗姗來遲。

“塔樓在哪裡？”塔爾再一次問。

“駐地盡頭，你進不去，”帕加羅的刀不曾放下過，“獸人族都無法突破防守。”

塔爾神色如常，餘光卻瞥見了他們在森林地面上留下的足迹和拖拽的印子。這些人并不懂得隐藏行蹤，或許是自信駐地的守衛足夠，從不擔心潛入者能夠成功。塔爾知道獸人族的身體能力很強，但他們卻并不擅長潛行。

而恰巧，這是他的領域。

“多謝。”

西南氣根騎士團總部指揮處，虞影溯單手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翻着面前厚厚一沓資料。佩卡曼金按時敲響了指揮處的門，來拿虞影溯之前說的巡防名單。

“挺準時，”虞影溯說，“玄青栎在幹什麼？”

“處理左恒的屍體，但南樓左家已被盡數斬殺，收完屍……怎麼安置？”

“扔野墳吧，”虞影溯說，“左家還有什麼剩下來的人嗎？”

“總團……左恒的勢力滲透了整個西南氣根，一時間很難拔幹淨。但既然左家已倒，他原本的追随者應該也會自尋出路，”佩卡曼金頓了頓，“有可能是桑荏，也有可能……是青栎。”

“桑荏什麼時候回來？”

“三天左右，”佩卡曼金回答後頓了頓，又問，“君弦要動西樓桑家？”

虞影溯直至此時才擡起了頭，眼前的這個人很聰明，顯然也十分了解西南的局勢，如果真如他們所料此人加入了巴哈慕守衛軍，那他的目的就不僅僅是西南氣根這麼簡單了。

“我離家之前，家主和我說過聯盟正在準備入侵王國，小盟主的離開應該是一個信号，長老殿很快就會開始行動，”佩卡曼金沒有隐瞞，“東部被聯盟滲透太多，一旦琳琅天城被破，君弦隻能往西南走。”

虞影溯點了點頭，佩卡曼金所言不假，君弦要給自己在西南找一個靠山，而這個靠山必須足夠強大，能夠支撐她複辟一個王朝。玄家當仁不讓成為了首選，君弦自然會親自動手幫他解決了後方的問題——比如蒼炱的桑家和左家。

“左家的權，桑家的财富，養着他們擄掠不義之财就是為了這一天，君朗和君弦這一點沒做錯，”虞影溯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可原本能夠壓着他們的玄家出了事，左家可以抄，那桑家呢？用一樣的方法就太愚蠢了。”

“玄逐歸回了月眠城。”

“可現在整個玄家都與他為敵，”虞影溯指了指桌上的地圖，“多留意月眠城的情況，有消息及時上報。桑家先不動，等月眠城的局勢變動之時再作商議，等塔爾回來。”

佩卡曼金似乎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才是說了算的那個。”

“某些方面是我說了算，”虞影溯眯了眯眼睛，“但西南氣根的指揮官是他，我隻是個黑戶，這些事他總得有數，不然回了琳琅天城怎麼交述職報告？”

佩卡曼金一愣：“述職報告？給誰寫？君弦？為什麼小盟主要給人類的皇女寫這個東西，他真把自己當——”

他猛地噤了聲，因為虞影溯用一種帶着笑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是在看什麼有趣的東西那般。

“所以，你從不給西南氣根的人寫這種東西，”虞影溯低聲道，“或者……是玄青栎幫你寫的嗎？”

佩卡曼金看着他，嘴唇一張一合，卻沒說出一個字。

“弗洛·蒙蒂爾五年前失蹤，依照資料，你是兩年半前加入的西南氣根，在此之前……籍貫在譚城，”虞影溯從一堆紙張中準确地拿出了他的那一份，“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是譚城？”

佩卡曼金頓了頓，說：“離西南氣根近。”

“不是這個答案，佩卡曼金，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虞影溯擡起頭，“蒙蒂爾家族的人千裡迢迢來到王國的西南氣根，就為了給左恒打工？說出去可沒人會信。”

“我是為了情——”

“如果你是為了探查情報，那為什麼不去月眠城？”虞影溯打斷了他，“西涼川的主城能獲取更多消息，比起這個偏僻的邊城，那裡才是好地方……所以我想了想，或許你的目标從一開始就不是薩利爾曼王國。”

佩卡曼金的瞳孔猛地收縮，這種生理上的變化瞞不過虞影溯的眼睛。

“之所以不坦白，是因為你拿不準塔爾究竟知道了多少，而我又知道了多少，”虞影溯看着他的眼睛，“弗洛·蒙蒂爾讓你來西南，是因為這裡更接近赫蘿山系。”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佩卡曼金皺了皺眉。

“他不瞞着我，”虞影溯說，“你是為了赫蘿大裂谷。”

佩卡曼金盯着他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法拉特亞裡有很多獸人，但我抵達這裡不到四年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一個獸人族願意帶我去赫蘿大裂谷，”佩卡曼金低聲道，“那裡山路崎岖，更何況還有一道結界。”

虞影溯挑了挑眉：“你加入了巴哈慕守衛軍？”

“我現在是他們的軍師。”

“那接近玄青栎有什麼目的？”

“靠山，我也想得到玄家的支撐，這幾年也始終都在找機會靠近他們，”佩卡曼金無奈道，“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小盟主的時候差點跪下，隻能慶幸他不認識我，否則……我真怕他因為長老殿直接把我殺了。”

“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