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試着動了動雙腿,感覺還行之後點了點頭。而雙腳觸地的瞬間,一股熱流從腳底蔓延而上,他的十指指尖驟然間燃起了白金色的火,壓抑不住的力量感從體内洶湧而出。塔爾一驚,本想控制着收回去卻适得其反,直接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瞬間成了灰燼。
“這……”
“放松,别緊張,”虞影溯哭笑不得,他的衣袖也被燒得一幹二淨,“深呼吸,把火一點點推到指尖,然後阻斷法力的流通。”
塔爾照着他所說的試了一下,那股熱流便順着意念在體内緩慢流動,卻最終停在了半路。
“怎麼了?”虞影溯問。
塔爾撇嘴:“我衣服沒了。”
虞影溯一下笑了出來:“可我們床都上過了。”
“沒說你,我說外面。”
“外面沒人,”虞影溯的腳底被他燙得夠嗆,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倒吸冷氣,“我們在君煌家裡,再不把火收起來房子就要被你點着了。”
塔爾像是融進了白晝,烈火邊緣閃着光,如同日落時分鍍了金的光線。他緩緩收斂了那些熾熱的火,腳下燒紅的石塊逐漸回溫。
虞影溯脫了外套,搭在他肩上。
“去吃點東西?”虞影溯問。
“好像不餓,”塔爾皺了皺眉,“我嘴裡一股……你的血?”
“上午給你喂了點,占星者說你血脈覺醒又透支過度,讓我用血喂你,”虞影溯的指尖碾過他的唇角,“我們之後每天都要交換血液了。”
虞影溯的指尖始終都在微微顫抖,仿佛塔爾是一件易碎的瓷器,身上滿是裂痕,一碰就碎。他知道塔爾能感受他的情緒,但也同樣知道他的小主人不會說出口。他們之間總是有着如此奇妙的默契,比如塔爾會牽住他的手指讓他不再顫抖,還會擡起頭踮起腳在他唇邊印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我醒了,”塔爾低聲道,“雖然之後可能會再睡,但……沒事了。”
虞影溯歎了口氣,箍着他的腰低頭銜住了他的嘴唇,久違的深吻讓塔爾止不住地後仰。吻裡很快就帶上了血腥味,獠牙因為過分的激動而不知收斂,唇齒間連接着的細絲都成了血色。
塔爾身上還很燙,比發燒時芙蘭的體溫還要更熱幾分,但他自己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異樣,臉色也在蘇醒後逐漸好轉。
“想洗個澡,”塔爾皺起了眉,“好熱。”
“一起?”
塔爾點了點頭,但虞影溯還沒來得及帶他出房間,懷裡的人就突然失了力。虞影溯隻覺得臂彎裡一沉,轉眼就看到塔爾再次閉上了眼睛,毫無征兆地就睡了過去。
他愣了兩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一把抱起塔爾就沿着薩布裡亞斯留下的痕迹一路狂奔跑到了小鎮中央的烏蒙聖堂。薩布裡亞斯坐在軟墊上,他被開門聲吓得一頓,但見了虞影溯卻并不意外。
“他……”虞影溯呼吸一頓,“他剛才醒了大概半小時,然後突然就又暈過去了。”
薩布裡亞斯聞言便讓虞影溯把塔爾放在一邊的長椅上,伸手在塔爾的手腕上搭了片刻後低聲道:“無礙。”
“他剛才用了法力,看着有點失控但控制住了。”
“正常,”薩布裡亞斯說,“融合需要時間。”
虞影溯過了很久才松了口氣,直至此刻才想起自己忘了這裡是哪裡。原本準備進烏蒙聖堂的一個獸人直接傻在了門外,那扇門半閉着,别的看不清,但卻可以清楚地看見虞影溯那雙血紅色的眼睛。
“吸血鬼?”艾菲爾特傻在原地,“尤娜,我是出現幻覺了嗎?為什麼這裡會有吸血鬼?”
他身後的半人馬族姑娘尤娜一愣,突然拍了一下腦袋:“姐姐跟我說過,她是被吸血鬼送回來的!”
橙橙?為什麼橙橙不告訴他反而告訴這個傻妹妹?
艾菲爾特滿腦子疑惑,正準備悄悄關上門,卻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好多人。他們有的抖着耳朵聽裡面的動靜,有的踮高了腳尖往裡面望,還有的甚至已經爬到了烏蒙聖堂的玻璃窗前光明正大地偷看。
“你們?”艾菲爾特更傻了,“卧槽!艾肯,占星者的牆你也敢爬?我上一次爬上去直接就被他打——”
他話音還未落,就見趴在玻璃花窗邊的艾肯被一道光直接掀了出去。玻璃窗“砰”的一下合上了,連帶着艾菲爾特眼前的門也一起關了起來。
“活該!”艾爾菲特聽着他的痛呼大笑,“艾肯你不行啊!”
“你閉嘴!”艾肯艱難地爬了起來,“操……老子他媽骨頭都要斷了,占星者下手也太狠了……”
“你除了頭上的三塊不就一根骨頭嗎!下巴掉了沒?要不要我幫你裝回去?或者再讓占星者給你推一次?”艾菲爾特對着艾肯大笑,“化型了!蟒蛇小寶寶!早點适應人類的身體!”
“滾你媽!”艾肯對着艾菲爾特比中指,“薮貓了不起?你以為你啥東西,老子一張嘴就能吃了你!”
“拉倒吧!你艾肯連爬牆都不行,你什麼都不行!”
他們隻能隔空對喊,中間隔着無數的獸人,想擠進來或擠出去都難。人群很快就吸引了更多的獸人,吵吵鬧鬧嚷成一片。艾菲爾特險些被擠到門闆裡,他身後來湊熱鬧的夥伴越來越多,看見了虞影溯的那些将這個消息争相傳了出去,不出半日,整個烏蒙都知道了烏蒙聖堂裡現在待着一個吸血鬼。
菲尼聞訊趕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他從結界巡邏回來就聽說大廣場上炸了鍋,一大堆年輕獸人幾乎要把這裡填滿了。
“誰在裡面?”菲尼抓了一個問,“這陣仗……太吓人了。”
“小鳳凰?嗐,他們說烏蒙聖堂裡有個吸血鬼,帶了個不知道是人類還是什麼的家夥直接沖進去找占星者了,我都傻了,”那人擺了擺手,“我們這兒上次來了那個吸血鬼就是現在的血族大君羽畫,當時就有人說等下一個吸血鬼來了一定要抱緊大腿,因為那肯定也是個厲害的!”
菲尼壓根沒搞明白這其中的邏輯是怎麼來的。
“玄學玄學!我跟你說,上次艾肯問了占星者是不是下一個來的吸血鬼也很強,我們能不能抱大腿,結果你猜占星者怎麼說?”
“怎麼說?”菲尼試着問了問。
“占星者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那人一拍手,“我們占星者,高潔而神聖,除了龍哥絕對是大裂谷最神奇的存在了。他都沒有否定,那就是默認了咯?”
菲尼覺得薩布裡亞斯自己估計都不知道答案,哪會跟你們說?
“哎哎哎!出來了出來了出來了!”艾肯大叫,“卧槽?怎麼隻有占星者?我的吸血鬼大佬呢!”
“艾肯!傻逼!”艾菲爾特隔着人群和他對喊,“我要告訴占星者你嫌棄他!”
“操!艾菲爾特你才傻逼!”艾肯暴怒,“你他媽能再大聲點?”
艾菲爾特回了艾肯一個中指,罵他智障。
薩布裡亞斯清了清嗓子,人群在三個呼吸間就從嘈雜喧嚷的一片徹底安靜了下來。占星者總是有種魔力,仿佛他所站之處皆為聖堂、所經之途皆為天路。
“諸位,”薩布裡亞斯道,“勿躁。”
這座小鎮名為烏蒙,大裂谷裡有無數這樣的小鎮。但烏蒙又被稱作大裂谷的朝聖之地,因為這座烏蒙聖堂,也因為占星者薩布裡亞斯。
“他無意驚擾,但事出緊急,望諸位諒解,”薩布裡亞斯的神色柔和了下來,“兩日後黃昏之時,若還感興趣,可再來此相聚,在此之前切勿打擾。”
艾菲爾特原本是帶着妹妹尤娜來幫祖父拿藥的,他祖父的關節已經受風濕困擾很久了。但如今薩布裡亞斯說切勿打擾,意思自然是烏蒙聖堂在兩日後的黃昏前都不再接受病人。
“占星者,”艾菲爾特問道,“配藥和看病怎麼辦?”
“東偏殿,”薩布裡亞斯道,“整日開放。”
烏蒙聖堂正殿内的虞影溯抱着塔爾,聽着屋外的動靜輕輕歎了口氣。他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想,如今看來應該是在烏蒙鎮内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多謝,”他笑了笑,“麻煩占星者了。”
“無礙,”薩布裡亞斯道,“你要借着流言讓這裡為你所用,我不阻止,但各看本事。”
“那是自然,”虞影溯道,“塔爾他……之後每次醒過來都會這樣毫無征兆地再睡過去?”
“是,”薩布裡亞斯仰起了頭,“他下次醒來時間會長一些,畢竟傷到了血脈,總要有個過程。”
他是占星者,也是獸人族最好的醫師,但醫師不是神,他沒辦法在短短一天時間内就讓塔爾恢複如初。
烏蒙聖堂的圓形穹頂印着一片星空,長河星系和白龍星系縱橫交錯。方寸大的穹頂凝聚了整個世界的夜空,溫柔的深藍色光澤彌漫在聖堂之内。這裡的星空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所處之位完全依照他們如今頭頂的星星。烏蒙的獸人們時常回來這裡祈禱,或是緬懷故人,星空對他們來說是信仰,也是慰藉。
薩布裡亞斯仰着頭,從星空裡看見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預示。
“雙王錯位,逆水而行方得正道;宿命難逃,背負者為二,”薩布裡亞斯輕聲念道,“雪原之主在南,于雙月當空之時歸來;池樹之旁,故人之血澆灌。”
虞影溯聽清了薩布裡亞斯口中的話語,卻不知其意。占星者的預言與精靈先知不同,他隻能知道大概的方向。
薩布裡亞斯閉上了眼睛,他解下了眼前的白紗,一雙淺紅色的眼睛望向了虞影溯。
“成魔之路多了一人,那是未來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