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特亞是獸人大軍最後聚集的地方，他們的休整時間不多，而曠星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沖向月眠城。但玄青栎必須留他們一晚，因為玄逐歸特地發了道密令，讓他攔住曠星。

塔爾的動作很快，他把柯爾特的消息傳到玄逐歸那裡隻花了不到一天。玄家的白鴿沒有這麼快的速度，但獅鹫卻可以。如今不論是落月同盟還是獸人大軍都對聯盟深惡痛絕，而隻需要這一個理由就能把曠星按在法拉特亞寸步難行。

“你都說了有聯盟的長老在，為什麼還不讓我回去？”曠星幾乎要炸毛，“君弦就荒鶴一個護着，出事了他玄逐歸負責？”

“依照原本你們人類王國的法律，十四歲的孤兒應該由專門的修道院負責。不過修道院直屬各地主城管轄，主城歸皇家管轄，”虞影溯說，“照這個邏輯，她這個皇位繼承人該對她自己這個孤兒負責。”

“她才十四歲！”曠星難以置信，“你知道人類的十四歲什麼概念嗎？她還是個孩子！”

“如果她是普通人，那大可以當個孩子，”塔爾沉聲道，“她難道是個普通孩子？”

“不是，不普通，可這不代表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她怎麼在聯盟手裡保住自己的命？”曠星說，“你們最清楚聯盟都是一群什麼人。”

塔爾冷笑了一聲，當下就想轉身離開。

“你去哪裡？”

“法拉特亞有駐守的巴哈慕守衛軍，去找他們活動筋骨，”塔爾頭都沒回，“别太小看人類。”

月眠城當然不止一個荒鶴守着君弦，還有霍姆蘭德家的修斯和雷恩，有符觀、西恩·鉑爾曼，還有一個幸運的小騎士希瑞爾·蘭斯洛特。希瑞爾原本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騎士，經都城東郊一役直接晉升了副團長，管轄落月同盟的補給軍隊。

他們原本要在第二天清晨出發，但很多情況下總是事與願違。玄逐歸讓獸人大軍留在法拉特亞的消息并未公開，知道的僅有寥寥數人。

而其中就出了叛徒。

入夜的法拉特亞靜得仿佛萬物皆死，但虞影溯在呼吸間就察覺了不對。

他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塔爾還在睡，但災禍探出了頭。魔族至寶嗅到了危險，本想叫醒塔爾卻被虞影溯制止了。

“不用，我認識，”虞影溯輕聲說，“是費爾德裡恩家的家主。”

塔爾前不久才提到過斐洛·費爾德裡恩，現在就在邊境碰上了。

“你看着塔爾，我出去看看。”

災禍點了點頭。

入了夜的法拉特亞除去巡邏的騎士之外再也沒了别的聲響，斐洛藏在巴哈慕森林之中，看見虞影溯的瞬間就把他拉進了樹林。

“我跟着玻佩恩家那個毒蛇來的，薩蘭·玻佩恩，”斐洛壓低了聲音，“你怎麼在這裡？你也收到任務了？”

虞影溯知道薩蘭·玻佩恩，那是暗黨首領最忠實的狗之一，以手段極狠毒著稱。但斐洛的話讓他有些意外，這可是羽畫的人，而她竟然加入了暗黨。

“跟着？”虞影溯後退了半步，“我以為以費爾德裡恩家主的資曆……可以不用在暗黨混得這麼狼狽。”

斐洛苦笑了兩聲：“畢竟我是個叛徒啊，老大那麼多疑，自然不會這麼快相信我。他讓我殺個人，西南氣根騎士團的那個什麼軍師或者團長，哪個好下手一點？”

虞影溯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啊，”他說，“怎麼不去殺團長？軍師又不值錢，這裡能主持大局的人太多了，他算什麼。”

“但我聽說真正的掌控者是那個軍師，是巴哈慕守衛軍原來的二當家，”斐洛想了想，“叫什麼來着……”

“佩卡曼金？”虞影溯如她所願接了話，“他有什麼用，比不過玄青栎。如果是我我就去殺了玄青栎，那可是玄家人，比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軍師值錢多了。”

虞影溯心裡清楚，在斐洛眼裡他如今依舊是暗黨成員。但這位家主如今究竟是歸了暗黨還是依舊對羽畫忠心耿耿還不得而知，他需要進一步的試探。

“那獸人族呢？他們那個領頭去月眠城的怎麼樣？”

“曠星啊……雖然隻不過是一隻小貓咪，但他得罪我了，你要不也殺了吧，”虞影溯笑了笑，這時候才問，“倒是我好奇，怎麼連費爾德裡恩家主都歸了暗黨，羽畫已經這麼沒用了？”

“我識時務，畢竟再怎麼也不能讓一大家子陪葬不是？羽畫技不如人，她既然都自己跑了，那我也隻能妥協了甘拜下風，”斐洛笑得溫溫柔柔的，“還是你聰明，一開始就跟着老大混。”

虞影溯一挑眉，也跟着笑了。斐洛的演技十年如一日的差，也就薩蘭·玻佩恩這個智障能被她騙過去。

“玄家人有趣啊，當然要去折騰一下玄家，”虞影溯眯起了眼睛，“玄逐歸會發瘋的，玄青栎死了玄家就要後繼無人了，西南邊境和羅蘭公國雙面夾擊再加上暗黨的騷擾……玄逐歸堅持不了多久，你會成為功臣的。”

斐洛眼中的殺意一瞬間溢了出來，面上卻笑得更加愉悅：“我聽說跟着獸人大軍的還有個可愛的小家夥，是個聯盟的叛徒。怎麼樣，順便把他也殺了？”

“他是我的，”虞影溯周身的溫度瞬間落至冰點，“或者你試試，看看是他先死，還是你先死。”

他的反應讓斐洛意外，畢竟那是個聯盟叛徒，而暗黨和聯盟如今正是結盟關系。

“看來你馴服他了，我竟然不知道羅萊斯的小虞美人還能馴服獵物，”斐洛挑釁道，“獵人的滋味如何？”

“費爾德裡恩家主不需要知道這個，”虞影溯冷笑，“誰對他下手，必死無疑。”

虞影溯吃準了斐洛會和他對着幹，這是個好消息，畢竟她這張嘴是洩漏秘密的最好途徑。塔爾一覺醒來就看見了虞影溯不懷好意的笑，剛想問他又一肚子什麼壞水就察覺了些奇怪的氣息。

“法拉特亞怎麼這麼多吸血鬼，”塔爾皺起了眉，“四……五個？”

“還記得斐洛·費爾德裡恩嗎？”虞影溯說，“今天晚上可能會有吸血鬼來殺你。”

塔爾一愣，不過幾秒便反應過來了：“你說什麼了？”

“我說誰敢動你誰死，”虞影溯說，“那位姐姐一看就知道是假裝投降去了暗黨，今晚的目标除了你，應該還有個佩卡曼金。”

佩卡曼金留在了西南氣根邊境騎士團，而獸人大軍今天就要出發。精靈大軍已經出證，雖然前線還沒發來戰報，但誰都知道開戰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去月眠城或者前線需要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一周，但他們耽誤不起，”塔爾皺起了眉，“你把佩卡曼金賣了？”

“也不全是，”虞影溯一笑，“斐洛已經進圈套了，她今夜就會去西南氣根取佩卡曼金的命。玄青栎昨晚連夜趕了回去，她要從薩蘭·玻佩恩手底留住玄青栎的命就必定不會來找你。”

“所以，今天晚上會有三個吸血鬼來找我打架？”塔爾笑了，“你這麼确定那個什麼恩不會去看着斐洛？”

“當然确定，因為他要來找我，”虞影溯笑了，“隻要我還在這裡，他就必然會來。”

虞影溯至今仍然是暗黨首領不會放開的一枚棋子，他和羽畫之間的矛盾早就被公之于衆。在暗黨所有血族眼中虞影溯都恨不得羽畫消散，畢竟當衆被驅逐的債還沒讨回來，而如今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

“有叛徒，”塔爾笃定，“依舊不知道是誰。”

“他這次有點心急了，尾巴露出來了，”虞影溯把塔爾摟進懷裡，“怎麼樣親愛的，晚上需要幫忙嗎？”

“幫忙？”塔爾疑惑，“這問題有意思？”

“我可不是在說殺吸血鬼，我說的是别的，”虞影溯把下巴擱在了他肩上，“薩布裡亞斯的預言說‘雙王錯位，逆水而行方得正道’。”

“我知道，”塔爾仰頭靠在他身上，“但這裡不比大裂谷，疑心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我們有個得天獨厚的東西，”虞影溯低聲道，“烙印。”

塔爾頓了頓，伸手摸索到了他的耳朵。

“怎麼了？”

“沒，”塔爾輕聲說，“就是……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虞影溯從沒想過會是這個答案，塔爾想和他在所有人眼裡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不是同床異夢的宿敵。

“會有這一天的，”虞影溯摟緊了他，“會有的。”

塔爾沒有留在法拉特亞等暗黨的成員，而是選擇了和獸人大軍一同出發去前線。他們一天趕的路血族用一個小時就能趕上，不怕虞影溯找不到。而後者選擇了留在巴哈慕森林，他要去看看守衛軍的糧草庫。

曠星迫不及待地趕去了月眠城，他們本就沒多少人，前進時更是恨不得用上狂奔。塔爾覺得好笑，獸人族對人類的輕蔑之情太盛，又或者那隻是曠星自己的想法。在他眼裡君弦甚至不如一個剛出生的幼獸，而曾經的那些王國騎士隻不過是擺設，面對敵人隻會毫無招架之力地落敗。

但曠星也忘了一件事，琳琅天城被破的那天皇家軍團也在，他們也失敗了，而敵人也是人類。

這一夜注定不安甯，塔爾和君煌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軍隊的駐守範圍，獨自一人走入了夜色。他慶幸自己從十七歲來養成的習慣，當獵人的那些年并非全然無用，至少他的殺氣掩藏得萬無一失。

塔爾想起了在檀楓鎮時候遇到的布洛卡家三兄弟，那時候的他面對兩個法力在身的血族險些喪命，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場面？

他想試試。

風聲呼嘯而至，夜裡活動的生物不再發出聲響。塔爾停下了腳步，同時閉上了眼睛。短暫的停頓讓原本準備沖上來的吸血鬼止住了動作，這舉動的意圖顯而易見，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吸血鬼的手已經伸到這裡來了？”塔爾問道，“三個，挺高看我。”

“塔爾·斯圖萊特，”其中之一的聲音咬牙切齒，“你殺了我四個手下，我一共就四個手下！”

塔爾冷哼一聲。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在特拉古歐森林裡打不過你，但可惜，現在沒有結界，”另一個像是在舔他的獠牙，“你會被撕成碎片。”

災禍率先發出了聲響，一聲高頻的嗡鳴帶着穿透耳膜的尖銳刺響讓那三個暗黨成員不約而同地啟動了防護法術，而這一行為顯然徹底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塔爾一聲冷笑，災禍在他手裡凝聚成了漆黑的大劍。劍身上的白金花紋點亮了一方天地，像是海上的燈塔又像是黑夜裡的燭火，吸引着周圍一切活物靠近。

這樣的舉動簡直堪比宣戰，嚣張至極。

“自不量力，就算是魔族在這裡也不敢挑釁我們，”金發的吸血鬼應該是那四個被塔爾團滅的蠢貨的頭，如今恨不得用他的指甲劃開塔爾的肚子，“我管你是什麼東西，玻佩恩先生說殺了你就能獲得至高無上的好處，我對此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