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貝爾摩德驚訝地停下手。
被叫代号的男人松開了手,後撤半步,挑着眉道:“是啊,是我。”
貝爾摩德看着他,眼底浮出幾分懷疑,問:“你怎麼在這?琴酒他們已經……”
“他們沒事。”波本打斷了她的話。
貝爾摩德蹙眉,疑惑地問:“什麼意思?”
金發男人指了指地下,低聲解釋道:“我好歹比你們來得早一些,自然有所準備。在看到Ice被制服的時候就想好了脫身的去路。”
“隻是沒想到給你們用上了,這要是回去,Boss也得誇我有同事愛。”波本語氣戲谑道。
貝爾摩德被他明顯的陰陽怪氣無語住,隐蔽地翻了個白眼,然後才問出自己的疑惑:“那你怎麼回來了?”
“當然是因為手裡有新的籌碼了。”波本拿出手機,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其實這裡确實是個撈金的好地方,Ice的判斷沒什麼錯。最大的纰漏就是今天這個時間不對。”
貝爾摩德接過手機,看着上面的顯示的照片皺起了眉。
照片上,紅發的雙麻花辮少女臉上布着雀斑,帶着大大的墨鏡,頭頂太陽帽,像是在度假一樣。
下一張照,則是一個白發怪劉海的少女在馬路上與行人交談,手中捏着幾張紙,不遠處還站着一個紅色的和服少女。
最後一張,是一則新聞截圖——「已确認武裝偵探社是天人五衰,為對其進行審判,政府派出獵犬追緝」。
貝爾摩德看着獵犬二字,從牙縫間擠出了一聲嗤笑,反問道:“你不會真的對Ice那小丫頭說什麼要抓住獵犬那個叫大倉烨子給Boss的話信以為真吧?”
說完,她将手機丢還給波本,環着胸審視他的神情。
波本也蹙起了眉,問:“大倉烨子?難道Ice和你們到底另外說了什麼?”
貝爾摩德看着他臉上顯而易見的疑惑,心底也開始疑惑了。
難道Ice沒有把昨天和他們說的情報另外透露給波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女人還是說道:“Ice昨天告訴我們,那個可愛的警官有着可以操縱年齡的異能力。”
波本——不,應該說是降谷零瞪大了眼,驚訝神色難以掩蓋。
這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上野江并沒有和他說過。
現在看來,她一個情報兩頭賣,先一步賣給他,後一步又賣到Boss面前,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然後又暗地裡策劃了一系列的撲朔迷離的事件,卻誰也沒有告知全部,而是一起騙上了賊船。
關于獵犬什麼的詳細内容,他的根本不知道。隻是因為一直是自由身,她還算得上有意透露些内情,對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還算得上一清二楚——比如,琴酒他們被栽贓陷害的全過程,那兩個軍警的地位和目的。
想到這,波本腦子開始瘋狂運轉,嘴裡飛快地斟酌着可說的内容。
他悄裝呢喃道:“怪不得,收集到的情報都把獵犬那幾個軍警的可怕程度擡得那麼高,原來是異能者。”
貝爾摩德看着他,眼神犀利。她問:“你知道?怪不得一開始就選擇自己單獨行動,到現在才來找我們,看來免不了有幾分借刀殺人的心思。”
“貝爾摩德,你我都是情報組,這是我們的本職。”他故作歎氣,轉而眼神有些質疑地反問,“還是說,你已經手生了?”
女人的臉色有些難看——無可辯駁,她确實沒有查到,要不然也不會落到現在的情況。
還不等她反駁,波本看了眼時間,有些急促地說:“這些回去後,Boss會自行判斷,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他問:“你有猜測過你們最開始被抓的原因嗎?”
貝爾摩德擡眼看他,有些遲疑地說:“……難道是和那個貨币炸彈有關系?”
她剛剛頂替那個警衛的時間裡,倒是從那負責人對Ice的喊叫中聽得一清二楚:那負責人認為是他們把這些東西帶上了賭場,所以剛才才會對他們動手。
但這事和他們沒關系,這還是組織第一次被栽贓陷害。
波本微微點頭,肯定道:“對,就是這個原因。”
“那兩個軍警來這本身是為了追捕武裝偵探社的,但是因為那個負責人拒絕封鎖賭場為他們提供幫助,所以談崩了。”
“結果他們私自搜尋,發現了那些貨币炸彈,卻被負責人帶着Ice撞上了,雙方動手了。”說到這,波本停頓了下來,歎了口氣。
“雖然你可能覺得有些誇大,但是,無論是軍警還是這個賭場的負責人,我們一個都碰不起,無論Ice有沒有被抓住。”
貝爾摩德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了。
原以為組織就已經夠可怕的了,結果出現了詛咒師。到現在,居然還出現了異能者,這個世界還真是……
“再然後就是栽贓陷害,讓我們背上這個黑鍋。”波本話鋒一轉,“因為這賭場上藏在秘密。”
貝爾摩德:“?!”
她驚訝地看着波本,反問:“秘密?!難道這些貨币炸彈不就是這賭場的秘密?還能有其他的?”
男人點了點頭,然後瞥了眼四周,才重新開口道:“對,這個賭場的來曆。”
“這是Ice給我的最後一條情報,這個賭場是因為在一張紙上寫了,所以出現的。”
貝爾摩德有些不可置信地呢喃道:“我的上帝……這還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伸手揪住波本的衣領,壓着眼看向他,語氣嚴肅道:“你确認這條情報真實可靠?不是Ice那小丫頭的謊言?”
波本擡手拽回自己的衣領,語氣同樣嚴肅道:“當然,雖然她确确實實坑害了我們一把,但她說的情報沒有一條是假的。”
“真把她當小丫頭,你會吃虧的,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行。”
聽到這句,波本也在心底松了口氣。
如釋重負。
說實話,要是沒有她昨夜所說的幫他扳倒整個組織這一許諾,他在看到一小時前的狀況,絕對會選擇第一時間和琴酒他們通氣,而不是按照上野江所說的去提早準備救援,并選擇和其他人階段性斷聯,現在還在這演戲。
歸根結底他是一個提心吊膽的卧底。哪怕是真正的平台成員面對琴酒都會有些害怕,更何況他一個假的,隻不過是還沒有被抓到錯處罷了。
想到這,波本不禁感歎。
……這孩子的計劃還真是天馬行空,可是又占據了絕對的情報優勢,還在順帶隐蔽地脅迫了他一把。
要是Ice出問題,被視作叛徒了,他作為這場行動唯一開了後門的編外人員,他絕對不會被組織放過,潛伏多年的累計也隻會全盤覆沒。
真是好算計。
***
主控室。
上野江裹着毯子,看着西格瑪擡手遮住臉,耳尖窘迫地充血着,感到有些好笑。
她伸手點了點他的手臂,輕聲說:“那隻是演戲。”
西格瑪松開手看着少女,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話來,眼神落在了上野江點着他臂膀的手上。
毯子随着少女的動作滑落半寸,連同寬大的衣袖一同帶下去,露出細瘦的手臂,白皙的皮膚上被他攥得紅腫的痕迹分外明顯。
“上野小姐……”
還沒等他說完,主控室的門鈴響起,是門衛的通報。
“負責人,有人找。”
聞言,二人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終場戲來了。
……
會客室。
金發黑皮的混血男人端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地抻了抻領結,緩去幾分惶恐。
衣領下,紐扣大小的器械在運作着。
……哈,最後居然是他一個人來,還以為會會偏離那孩子的預測呢——她故意隻留下他和貝爾摩德,并笃定這人不會親自和他一起去談判,而是壁上作觀。
身後響動幾聲,随後便是哒哒的腳步聲,告示着來人的動靜。
波本控制着自己不回過頭去,把背繃得筆直。
男人落座在對面,禮服上的血色在他的視野中一閃而過,隻留下淺淡的血腥味。
“這位客人,找我有什麼要緊事麼?”
波本看着面前人,臉上挂起無瑕的笑容,說:“當然,我想和經理先生你談一筆交易。”
“交易?”男人聽到這,有些輕蔑的神情浮現面上,舒展着靠上身後的椅背。
他淡粉色的眼眸睥着人,氣勢無端擡起,語氣輕緩。
“你的籌碼呢?先亮出來看看,我才知道你有沒有資格和我交易。”
波本露出笑,神色是勝券在握,開口說:“我知道你這座賭場的來曆。”
頓時,面前的男人變了臉色,周圍的所有警衛都擡起了槍口,齊整地對準波本。
他怒氣在臉上顯現着,擡手拍在木桌是震得響亮,說:“你還真是膽子大啊,可我殺了你就完全不需要進行什麼交易了。”
說着,男人擡起手,作勢要命人射擊。
隻見波本不緊不慢道:“隻要我死了,這條信息就會被發送出去,被世界各地的新聞媒體報道。”
“經理先生,謹言慎行。”
此話一出,男人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冷笑着說:“謹言慎行?你很好。”
他揮了揮手,示意屋内的警衛都離去,寬闊的會客室裡,隻留下他們二人。
波本伸手指了指衣領處,意有所指地說:“看來,這個情報對于你來說,果然很重要呢。”
西格瑪看着眼前人的動作,瞥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黑點,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佯怒着說:“這位客人,你太不禮貌了。”
波本沒有回這句,隻是說:“我的條件是我要你們賭場的30%的營業額,并且得到一定的行政權。”
“不可能。”西格瑪迅速回絕,斥責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波本攤開手,無所謂地笑道:“可是,你已經扣下了我們的詛咒師了,還殺了我們那麼多人,在我們身上扣了黑鍋。”
.“這應當是經理先生你給出的賠罪罷了。”
“賠罪?”西格瑪露出幾分好笑的表情,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你是那幾個人的同夥?”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低罵道:“果然,我還是太放任她了,就不應該讓她肆無忌憚地做小動作。”
他在通訊器中下達了簡短的指令,叫人将少女帶過來,才繼續擡起頭和波本談判。
“你真覺得那條情報對于我來說那麼重要嗎?”西格瑪雙手環胸道。
波本笃定道:“當然,經理先生,不然你為什麼不願意讓你的人聽到呢?”
“不就是因為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嗎?”
直升機上,貝爾摩德聽着耳機裡傳來的聲音,皺起了眉頭。
波本說的是對的,那麼Ice說的也是對的。
……這是個大項目,波本這次肯定得得勢一陣子,而Ice要是可以順利回來,琴酒幾個也不會好過。
“是誰告訴你的?”西格瑪瞥着他,問。
“您心中有答案了。”波本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另一個問題,“比起這個,我想知道您為什麼要把所謂的貨币炸彈這起罪名扣在我們身上?”
還沒等西格瑪回答,會客室的門被嘭地推開,踩着軟拖的少女無聲地走了進來。
“……你已經把他們丢下去了,為什麼還要找我?”
波本回頭,看着少女那白紙般地臉色,皺起了眉。
二人目光短接,片刻後錯開。
西格瑪起身,走向她,順手把手搭在波本肩上。他眼神戲谑地瞥着她,說:“你的同事。”
說完,他猛地掐起波本的脖子,逼得他發出艱難嘶啞地掙紮聲,才他的領口處捏出那枚竊聽器,看着波本臉色急切地大口喘氣,而後倏地松開手。
他拽着少女的手,強迫其攤開,然後将這微小的器械放在她的手心。
“還有你的另一個同事。”
上野江看着手心裡的竊聽器,錯開眼又看到了波本憋笑的嘴角,頓時有些無語。
西格瑪看着她,開口說:“怎麼,你不想他們嗎?”
上野江歎了口氣,說:“貝爾摩德,撤退,如果不想死的話。”
“這是我現在能給你的唯一忠告——”
還沒等她說完,她手中的竊聽器就被無形地分解去了一半,徹底失去了他的功能。
直升機上,貝爾摩德聽着戛然而止的頻道,忍不住咬起了牙。
下一秒,她操縱着直升機下沉着,離開了這賭場的可視範圍。
果不其然,她原本的位置被不止何處來的彈藥擊過,炸開,留下黑色的煙霧。
直升機被餘波震得晃了晃,叫女人的肩膀擠在了堅硬的金屬上,露出了難看的臉色。
這負責人的難對付程度超出他們所有人的預料,看來隻能祈禱波本活着回來了。
會客室内,三人看着桌上顯示着畫面的屏幕,臉色放松。
“……總算結束了。”波本——不,是降谷零說。
上野江縮在椅子上,有些困倦地趴在膝蓋上,無語地駁回道:“你是結束了,我這邊還有得忙,而且你也不算忙吧。”
西格瑪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後脖頸,小心發言道:“那……我呢?”
“……”上野江罕見地沉默了。
她忽地想起來,自己的計劃裡,親力親為的部分占據了八成。
自從來了東京高專後,她連退學了都還在連軸轉。
她歎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先來說一說接下來的計劃吧。”
“波本,西格瑪,我需要你們兩個人互通記憶,我要你們兩個人都變成‘西格瑪’。”
西格瑪倏地看向她,皺起眉問:“是為了那場遊戲?”
上野江垂眼說:“對。”
“果戈裡的能力範圍是方圓三十米,他如果盯上你了必定不會在太遠的位置,我會去找他。”
西格瑪忽地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要和他談判?!”
上野江不置可否,隻是說:“他如果不想死,那就會答應我。”
波本适時地提問道:“果戈裡是誰?”
“天人五衰的一員,昨晚直播裡的小醜。”
小醜?波本有些困惑,然後猛地在腦海裡想起了什麼,驚訝道:“是那個白發的神經病?!”
上野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後又無語地閉上了。
波本看着她的臉色,覺得有些無辜,出聲道:“你并沒有給我他的資料。”
少女歎了口氣,說:“我的錯。”
“原本我考慮過要不要直接把他殺了,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把他留給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們可是好朋友。”
她輕點桌子,平靜地叙述道:“我覺得能和他談判,是因為他對陀思妥耶夫斯基起了殺心,而我會告訴他真正能夠殺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方法,我們的談判絕對不會失敗。”
說到這,上野江停頓了下,問:“你們,有問題要問我吧?”
波本看着她,過了半晌才說:“你為什麼要把琴酒他們扣成貨币炸彈的兇手?太冒進了。”
上野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解釋道:“那怎麼了?反正他們也拿獵犬沒辦法,而且這一次通緝的人隻有琴酒。”
她笑道:“他的臉可是被留影了呢。”
波本反應過來了,有些遲疑地接話道:“所以……琴酒會作為最大的那個靶子,被軍警通緝,組織作為普通人沒辦法解決獵犬,隻能吃啞巴虧。”
“無論是賭場還是軍警,他們都沒有辦法。”
上野江贊許道:“對,哪怕組織為了一了百了,把琴酒的屍體抛出來,我們也是絕對有收獲的。”
“我們有辦法從他身上挖出他人生中所有的情報。”
說到這,她看了眼西格瑪。
她得盡快把這一次事件解決,得到真正上桌的權利,否則自己的人會有被搶走的危機。
“但是,就算這樣子,如果神威真的是獵犬的人,最後這件事情還是會……”
西格瑪猶豫出聲:“……還是會變成武裝偵探社的罪名。”
“關于這一點,大倉警官也想得到,而福地櫻癡會乘機和她坦白自己的計劃,從而增加我的可信度。”上野江歎了口氣,解釋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武裝偵探社能夠被撇清關系,我隻是為了拉組織下水而已。”
“無論是單獨被列為罪魁禍首,還是被他們那些軍警和武裝偵探社聯系在一起,他們都會有罪名,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
“明明行事作風都那麼惡劣,憑什麼被隐藏的密不透風?想都别想。”
波本歎了口氣,問:“那我,回去要怎麼解釋?”
上野江眨了眨眼,說:“琴酒打不過他們所以被拍了照,你能有什麼辦法?能撈到錢你已經占了絕大部分的功勞了。”
“說到底,我們會失敗還是因為太弱了,這能有什麼辦法?”
“……”波本有些無語。
真是直白且無法辯駁的理由。
西格瑪看着兩人,問:“那麼,我們現在是……”
上野江拍了拍手,捧讀道:“恭喜波本先生談判成功,拿到25%的營業額和一層樓的行政權,今天先住下來熟悉一下,順便彙報一下你的成果給Boss,然後告訴他我被扣在這很可能是一輩子。”
波本有些無語地點點頭,看着西格瑪起身叫人,然後跟在後面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偌大的會客室隻餘一人。
上野江卸去僞裝外貌的術式,然後掏出手機摁下一串号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帶着顆粒感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上野小姐,謝謝你的快遞。隻是我想知道,你有沒有這貨物的使用方法?”
上野江瞥了眼「書」,思索半晌,最終還是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底對霍桑先生做了什麼,這或許得看看米切爾小姐有沒有辦法。”
聽到預料之中的答案,菲茨傑拉德并沒有失望,隻是說:“好吧,畢竟這是你的額外饋贈,我也不好多要求。”
上野江沒有搭理他這句話,而是冷不丁地說:“我見到西格瑪了。”
“……那是誰?”菲茨傑拉德問。
這陌生的名字讓男人心底忽地緊張了起來。
“被陀思妥耶夫斯基寫在「書」上創造出來的生命。”
站在甲闆上的男人忍不住握緊了拳,輕聲問:“所以,澤爾達……”
“所以,我們需要确定複活的話,你的女兒是否還是你的女兒。”上野江說。
“菲茨傑拉德先生,你知道嗎?西格瑪他是被憑空創造的。”
“他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