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舒媚猶疑的聲音，謝嘉南低下頭，默默轉身，背對舒媚。

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平靜，好像剛才舒媚看到的确實隻是錯覺。

“沒事，你去吧。我也要回心辰了。”

舒媚看着謝嘉南的背影，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他好孤單，好寂寥。

明明辦公室内窗明幾淨，燈光明亮，卻好像謝嘉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周遭全是密不透風的黑暗與空洞。

舒媚打開辦公室的門，又合上。

謝嘉南靜靜等着，等辦公室再沒有聲音以後，獨自一人從沙發上默默站起來。

他走到舒媚的辦公室前抽了幾張紙巾，囫囵擦了擦，然後轉身，看到了站在辦公室門口沒有走的舒媚。

謝嘉南眼眶微紅，手裡還拿着用過的紙，愣在原地。

他真的哭了。

舒媚抓着門把手的手無意識用力。

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就好像本來建立起來的所有防線，被謝嘉南剛剛靜默無聲的那一滴眼淚轟然砸出一道又一道裂縫，讓她幾乎下一秒就要收回拒絕，和他在一起。

但是不行。

她害怕。

她是膽小鬼。

舒媚錯開視線，再次打開門。

“我走了。”

嘭的一聲，門關上了，舒媚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

雖說鐘遲在生意場上确實有些不太開竅，但有關于專業方面的業務能力确實沒話說。

不過幾天時間他就已經畫好了兩份截然不同的新設計稿，一份給舒媚作為八月心國的新品設計使用，一份給了溫暖。

距離繪畫比賽出結果也沒剩幾天了，畫展上面的投票差越來越大，前幾名已經固定，幾乎已經殺死比賽，沒有任何懸念。

鐘遲的那個設計稿赫然在列。

諾博已經在和那個高森的設計師接觸，應該等繪畫比賽頒獎過後就會正式公布合作消息。

舒媚拿到鐘遲的新設計稿之後也開始為心國的新品預熱造勢，最近倒是真的忙到不可開交，和謝嘉南好幾天沒有見面，就連電話聯系都是講完重點就匆匆挂斷。

一通電話通常不超過二十句話，時間不超過兩分鐘。

舒媚倒真不是故意躲着謝嘉南，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也确實讓她松了口氣。

舒媚今天上午剛收到溫暖的消息，說是高森已經上鈎，可以準備收網。

據說高森打算在繪畫比賽公布結果的當天宣布把這次作品和諾博一起合作，同時會将鐘遲給溫暖的那份手稿作為同期新品一起發布。

緊要關頭容不得舒媚去想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立馬和謝嘉南還有鐘遲聯系。

等兩人都來到心國辦公室之後，舒媚才後知後覺這是自從那天謝嘉南給她表白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但好在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工作，勉勉強強可以保持體面。

“溫暖那邊說高森已經上鈎了，我們今天就把消息放出去吧？”

謝嘉南：“可以，我已經和媒體都打好招呼了，明天就可以開新品發布會。”

舒媚：“好，那我去準備一下。”

明天的新品發布會隻是造勢，并不會真的公布心國的新品設計。真正的公布時間心國會卡在繪畫比賽公布結果的時候，和高森一起。

而且公布的也不是真正的新品，而是給溫暖的那一份。

忙忙碌碌一個下午，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不知不覺已經華燈初上。

三人忙得連中飯都沒有吃，這會兒停下手頭的事情之後才發現饑腸辘辘。

“快要餓死了。”鐘遲摸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看向舒媚，“吃飯去嗎？我請客。”

舒媚本來想答應，但餘光突然瞟到在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謝嘉南。

她一怔，脫口而出，“不了，沒什麼胃口。我一會兒去便利店随便買點就好。”

鐘遲不是沒發現舒媚和謝嘉南之間的異常，想也想得到謝嘉南做了什麼。

他輕蔑一笑。

果然，被他一激還是忍不住了吧？

看謝嘉南這個樣子大抵是放棄了。

放棄了更好，他才會有更多機會。

原本提出吃飯的時候，鐘遲想着謝嘉南不管怎麼樣也有苦勞，況且他本人就在這兒，吃飯還特地不帶上他感覺不太好。

但舒媚拒絕了，鐘遲就不樂意了。

不管謝嘉南怎樣，他想和舒媚一起吃飯啊。

“那我和你一起去便利店。反正我一個人住，家裡也沒人開火。”

“那……”舒媚不自覺朝謝嘉南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好像沒反應，微微松了口氣，“那好吧。”

謝嘉南依舊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幕停留在郵箱收件箱頁面。

裡面的郵件全部已讀，一片灰色。

謝嘉南的大拇指來回在屏幕上滑動，看似忙忙碌碌，實則什麼都沒做。

他漫無目的，聽着舒媚和鐘遲的對話，兩人約定好一會兒一起去便利店，順便還可以去一趟附近的小吃街。

完全把他排除在外。

他不是沒發現舒媚在刻意躲他。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

他做不到像鐘遲那樣死皮賴臉，舒媚也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已經被舒媚徹底淘汰了。

-

繪畫比賽出結果當天，鐘遲被抄襲的那副作品毫不意外的投票最多，和第一名相差無幾，但因為評委打分隻排名第五，所以最終綜合排名隻有第二。

諾博宣布和高森的這副作品合作的時候，舒媚正在另一邊開新品發布會，宣布了心國即将在八月初發表自己的最新品，和諾博、高森宣布合作幾乎卡在同一時間點。

繪畫比賽那邊，高森宣布完和諾博的合作之後，又宣布了一條關于新品的消息，是此次排名第二的這位設計師設計的，并公布了設計圖案。

舒媚坐在新品發布會的高台上，面對台下成片的照相機燈光，手機一直在刷新新聞，直到刷新出高森的新品設計新聞稿之後才微微一笑，讓人跟着在新品發布會上放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設計稿。

台下的記者有許多和繪畫比賽那邊是同一家公司的，消息靈通，早就收到了繪畫比賽那邊的新聞稿，現在和舒媚發出來的設計稿一對比，頓時發現了其中的貓膩，台下一團喧鬧。

舒媚輕輕一笑，拍了拍話筒，讓全場安靜。

“我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我想應該是諸位如此議論的原因吧。”

……

新品發布會結束之後的十分鐘内，業内的新聞稿就已經漫天飛舞。

高森那邊顯然早有準備，公關稿發得極快，不僅僅是這次的新品，甚至就連繪畫比賽的事情都主動拉出來溜一圈。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矛頭都對準了心國和鐘遲，更甚者有人開始懷疑心國前段時間出的那幾款由鐘遲設計的新品是不是也在默默的抄襲着某個人。

有了上次褚楚那件事情，舒媚已經對怎樣操控網絡水軍造勢這件事情十分純熟，早就做好準備。

高森發公關稿，她也發，而且還通知溫暖一起發。

畢竟這份稿子是高森從溫暖那裡抄走的。

要論在珠寶界的影響力，心國肯定比不上高森，但換做溫暖的工作室就不一樣了。溫暖的工作室說是全國第一，甚至全世界有名都不為過。

果然，溫暖一出來幫忙，整個業内的輿論風向瞬間改變。

更别說為了釣高森上鈎，舒媚和溫暖早就提前做好準備，各種證據一應俱全，不管高森怎麼花言巧語都沒用，直接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舒媚時刻盯着水軍，等到新品設計的輿論反轉之後立馬帶動繪畫比賽的設計。

雖然繪畫比賽設計稿的證據不足，但舒媚還是選擇一股腦全部放出。

足不足不是心國說了算的，神通廣大的網友會各顯神通，隻要輿論帶動得好，他們會自發行動，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更别說在這件事情上，心國本就問心無愧。

裴厲陽那邊也開始了動作。

他查到的那些資料雖然時間比較久遠，但也不是毫無用處。

更甚至他聯系到了幾個曾經被高森抄襲過的設計師。

這幾名個人設計師有的早已離開設計行業，有的現在依舊在設計行業裡浮沉，算不上多有名，但終歸有一點點粉絲，能在設計行業中保有一席之地，混口飯吃。

最令人驚訝的巧合是，在這些被抄襲過的設計師中，有一人從珠寶設計轉了箱包設計，現在正就職于諾博。

連商業合作夥伴都回過頭來反咬一口是什麼體驗？

名極一時，甚至曾經能和斐爾麗掰掰手腕的老字号珠寶品牌就這樣聲譽一落千丈，就連和諾博的合作都一起跟着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