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夕瑤如同往常一樣，趁着爹爹和囡囡上課的時候收拾家裡。

等她收拾到後院的時候，發現皮蛋缸裡一條小魚都沒了，“小家夥，胃口倒挺好。”

她拿着荷包出門，準備買菜的時候再補一些“貓魚兒”，突然想起來，糟了，魚老闆的小木盆還一直沒有還人家呢，人家回頭要覺得她沒信用了吧。

夕瑤抓起盆子，匆匆出了門。一路小跑到了河道邊，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魚老闆的船。

她忍不住向周圍的菜販子打聽。

“魚老二啊，他這幾天怕是來不了咯。他家兒子前兩日夜裡發高燒，一直退不下去，這幾日都在安濟坊呢。哎呀，說來罪過哦，聽說他兒子這幾日都快燒糊塗了，什麼藥都用上了。哎，他也是不容易啊，之前老娘生病家裡都花了不少，這兩日他和我們都借了錢，還是差了不少呢。”

“可不就是麼？”另一個菜販子搭腔，“他之前這麼苦熬着，不願意去安濟坊介紹的地方做工，這一回，怕是逃不過咯。”

夕瑤想去安濟坊給魚老闆送些銀錢，但是心裡猶豫，萬一回頭暴露了身份怎麼辦？可是那張憨厚的臉，說起自家兒子時嘴角忍不住的笑容，一直在她腦子裡浮現。

她一咬牙，還是往安濟坊跑去。

那一頭，安濟坊裡，魚老二夫婦抱着自家兒子苦苦哀求，“家裡實在沒有銀子了，先給賒兩副藥吧，回頭我們夫婦倆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面前的那個，依舊是下三白眼睛的大夫。他陰陽怪氣道，“說什麼做牛做馬啊，你倆要是真為自己兒子着想，那還是得找份工，盡早賺了銀子才是。這小孩子家家的，發着高燒，這麼些天都反反複複的，若是有個好歹，可不是鬧着玩的。之前不就是有孩子燒了時間太久，救活也變成傻子了麼。”

魚老二夫婦滿臉是淚，抱着懷裡滾燙的兒子，心都要碎了。

那大夫也不看後面排得長長的隊伍，玩着指甲，繼續勸着，“讓你們去做工，又不是去賣身，瞧你們兩口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簽了契約，先拿了錢給孩子看病要緊，回頭等長契滿了，不還是自由身麼。”

“罷了，簽就簽吧，我簽，你留着家裡照顧孩子。”魚老二用力一閉眼，終究還是下了決心。

“他爹......”他身邊的婦人，滿心的不舍，但終究沒說出什麼。

契約很快拿上來了，魚老二也不識字，擡手就要按指印。

“等一下，”夕瑤氣喘籲籲地趕到，好不容易繞過了外面的隊伍。

她上起不接下去地說到，“等一下，先别着急按指印。”

“你是什麼人，怎麼還管起别人家的閑事？”大夫後面的小厮一看好事被打斷，大聲呵斥道。

夕瑤也顧不上回應他們，走到魚老二前，問道：“魚老闆可曾還記得我。前幾日，我在你船上買過魚，你送了我一些貓魚兒，還借了我一個小木盆？”

魚老二有些疑惑，這是什麼情況，但還是很快認出了夕瑤，“我記得，姑娘，那木盆，你就留着吧。”他一臉苦笑，“我怕是之後用不上了。”

夕瑤借着魚老闆回憶的時候，匆匆瞄了一眼他手裡的契約，然後靈機一動，“我今日不是來還你木盆的，我是想和你說，那日，你賣給我的魚，那魚......”她說着，故意讓聲音裡帶着點哭腔，又用力握拳，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憋出眼淚來。

“那魚怎麼了？”魚老二的媳婦看此情景，以為出了事，回頭望向自己的漢子，“他爹，不會是客人吃魚吃壞了吧？”這可怎麼是好？

聽到這麼一說，坐在後面的大夫也想起來了，“你不是前幾日陪着你爹爹來看病的麼，你爹好像就是吃了魚蝦吃壞了對吧？”

好家夥，這還有助攻。夕瑤心裡狂喜，臉上依舊一臉悲切，“可不就是麼。”

轉頭看向魚老闆，“你可不能不管啊，”說着便上手把他往外拉。

魚老闆手裡還抱着孩子，不便掙紮，他媳婦更是心慌得很，深怕自家還要賠錢，就這樣沒有反抗地被夕瑤拉出安濟坊，往賣魚橋走了好大一截路。

而安濟坊内，小厮着急問大夫，“您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不妨，客人吃壞了，還得賠錢，說不定啊，這下夫妻倆都得簽契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