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唐夫人也不禁笑出了聲,用手拍打了一下夕瑤的胳膊,屋子裡之前嚴肅僵硬的氣氛一掃而空。
三個人繼續用了點茶水,接着回到剛剛的話題。
“若是琅琊王家,在知曉了徐府的情況後,依舊不管不顧,放任我家老爺繼續下去,那......”趙大娘子反複猶豫,終于下定了決心,“那要麼,我就帶着瑞哥兒避到深山裡去,他日若徐文才東窗事發,官府也未必能找到我們娘倆;要麼......”
她右手緊緊握着手裡的茶盞,“要麼,我就去告禦狀,先徐文才一步,把他的醜事都抖落出來,也算是個大義滅親,他日若是徐文才被清算,我和瑞哥兒好歹能從輕發落。”
“趙家姐姐,您可别自己吓自己,遠沒有到這一步呢。”夕瑤寬慰着她,“說不定,王家知道以後,比您更着急呢。您想啊,百年世家,這祖祖輩輩多少人努力積攢下來的名聲,哪裡能被一個外親抹黑了呢?更何況,王家如同一棵百年老樹,有給它澆水施肥的,自然也有那些蛇蟲鼠蟻要破壞它的根系。徐知府這事兒,往大了說,若是被王家的政敵利用了,那今日徐家之禍,就是明日王家之禍。”
夕瑤這人,看似并不與人刻意走近,卻偏有一種神奇的親和力,讓不少即便和她初次見面的人都願意放下心房。之前在鎮江,芸娘是如此;到了杭州,在霞灣巷裡,海妹是如此;如今在唐家老宅,初次見面的趙大娘子也是一樣。
趙大娘子原本是被逼着不情不願地來唐府的,這會兒卻覺得自己來晚了。要是早點認識唐家母女,多個人幫自己參謀參謀,說不定能更早結了自己的困局。
她細想了一下和琅琊王家攤牌的事,越想越覺得這是一步好棋。
“隻是......”趙大娘子想到自己的幼子和家中那個躺在床上的徐文才,有些猶豫。
“我家裡如今小的小,病的病。我若是帶着瑞哥兒去王家,舟車勞頓不說,萬一談得不好,王家強留瑞哥兒,那我真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可若是把孩子放在家裡,我又不放心。這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沒離開過我身邊。”
“更何況......如今我家老爺卧床病着,我要是去出門王家,無論帶不帶孩子,怕都是要被人議論說我不賢。别的不說,就是徐家的老管家,一直跟着老爺十幾年的于伯,怕是也得當面背後的陰陽我。不怕你倆笑話,我雖然是徐文才的正妻,可是這家裡庫房的鑰匙,徐府下人們的生契,乃至日常的采辦,都在于伯手中。他要是真不答應,我怕是也去不了王家。”
一時間,唐家母女都不說話了。她們原知道徐家環境複雜,也查到了徐老爺有龍陽之好,但是徐家府邸裡還有這麼多事兒,倒是真沒想到。
“若是找人幫您去王家走一趟呢?”
“這怕是有難度了。我身邊的婆子女使自不必說了,身份卑微,見不到王家家主。若是讓我娘家兄弟跑一趟,恐有偏私的嫌疑,就算見到了家主,對方怕也未必聽得進去。”
三人正陷入沉默,門口的女使來報,“夫人,老爺起身了,想問問您,他那件雲松色的半褂您收在哪裡了?”
“之前就聽說唐老爺身子已經大好,如今已經可以起身了嗎?”趙大娘子倒是滿心的欣喜,“唐夫人,您盡管去忙,我和夕瑤再坐會兒,我也準備回了。”
“哎呀,趙家姐姐,你可不許走,”夕瑤笑着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我家西面後山有一片竹園,剛好這兩天出筍子,早上剛挖上來的,中午就能上餐桌,味道可比外面采買的好上不少。你無論如何得留下來用個飯。回頭我再讓人給你裝兩筐帶回去給瑞哥兒嘗嘗。”
“那怎麼好意思?”
兩人正客氣着,唐夫人已經站起身了,“趙大娘子,您多留一留,我去看看老爺今日精神如何,若是精神還好,就把你的事情和他說說,聽聽他的想法可好?我們幾個婦道人家,成天就是窩在這四四方方的一畝三分地裡,男人們在外面,總是人面多一些,路子也比我們寬一些。”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呢。我不着急走,回頭就留在您家蹭頓飯,您也别急,若是唐大人今日精神不計,我改日再來拜訪也是使得的。”趙大娘子聽人這麼說,就知道事情有了新的轉機。剛剛還是一張疲憊絕望的臉,這會兒透出了光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