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這懷孕期間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也沒摔沒磕，這哥兒怎麼就早産了呢？”

潘大娘子這話問出口，屋子裡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這事兒可不好說，可能是父母體質問題，也可能是飲食，熏香，各種原因都有可能。真要深究，可就牽扯到人家内宅的陰私了。

夕瑤有些為難地看向王夫人，剛巧看到對方也傳來尴尬的目光。

正當王夫人又想插科打诨混過去之時，隻見潘大娘子讓人攙着下床，眼看着就要給兩位行禮。

“哎呀妹子，你這是做什麼？”王夫人手快，上去雙手抱住潘大娘子，夕瑤趕緊跟上在一旁扶着。

“咱們雖不是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但是相處這麼些年，也和親生姐妹沒什麼兩樣。你有話盡管說就是了，可不興對外人的這一套啊。”

“葉家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早些年掉過一個孩子，之後就再也沒懷上。雖說我家大人沒說什麼，但是過年過節家裡親戚長輩們，無論是當面還是背後，總是蛐蛐我。”潘大娘子執意不肯上床歇着，一群人便把她扶到了屋子另一邊的美人榻上。

“好不容易懷上了這一胎，我是日夜小心，吃食衣着都有人盯着。也不怕你們笑話，我知道外間傳我善妒，不給大人納小。我這一來是想要确保自己的孩子是嫡長，二來也是想生孩子的時候，内宅幹淨一些。可即便如此小心，還是早産了。我...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潘大娘子又一次淚眼婆娑起來，雙手拉着夕瑤不放，“妹子，你幫我再看看，到底還有沒有哪裡是我沒注意到的。若是我和大人的體質緣故，那也就罷了。我就是擔心是别的原因。我的團哥兒還這麼小，吃奶都不利索，這要是沒留意，可不就害了他的性命麼。”

夕瑤沉思了片刻。從情感上講，她十分不想摻和到人家的内宅事務裡面去。更何況這潘大娘子，她今天才見了第一面，她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王夫人也來不及和她說。可是回想起剛剛如狸奴大小的團哥兒，她還是無法拒絕。

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潘大娘子的請求更為懇切。

罷了，都是做母親的，能幫就幫一把吧。

“潘大娘子，您既說了吃食衣着都有專人守着，想來也是您信得過的人。那我們今日，就從換個思路，看看别的方面可好？比如，您懷孕期間，都是哪家大夫上門請的平安脈麼？可有脈案？如果有尚未用完的安胎藥，也不妨給我看看。”

“有的有的，老奴這就去拿脈案。”還不等潘大娘子吩咐，一旁的嬷嬷連忙從妝台的匣子中捧出了脈案，雙手遞給夕瑤。

“從脈案上看，大娘子前面幾個月，胎兒坐得都很穩，身子也不錯。最後這一張是最近的？”

“是，是這個月上旬大夫來看的時候留下的。”嬷嬷仔細回憶着。“那天，大夫來的确是說，大娘子的氣血有些不穩，可大夫也說了，月份大了，偶爾有些波動也算正常。沒曾想，過了沒幾日，大娘子就早産了。”

夕瑤點點頭，的确，偶有波動也是正常的。“大娘子也有用安胎藥？我看這裡并無藥方。”

“确實不曾。我家大娘子這次懷胎，總體情況挺好，胃口好，夜裡睡眠也不錯，害喜的情況也很輕微。所以我們想着是藥三分毒，就沒用安胎藥。大夫也說，大娘子這個情況可以不服藥。”

脈案總體正常，也沒有用藥，目前看來，這頭沒什麼大問題。

“可有用什麼熏香？”

“不曾。我家娘子一直都不是很愛熏香，總覺得熏多了腦袋發脹。這次孕期更是，一點兒熏香的味道都聞不了。别說大娘子屋裡沒有用香，就是大人的書房裡，這大半年也不曾用過。”

很好，又排除了一個。

夕瑤心中想着，真是夫妻倆的體質原因也有可能。一擡頭，視線不經意掃到了剛剛嬷嬷沒關好匣子的妝台。

一排四五個高低不同的天青色汝窯妝瓶，後面是一面銅鏡，周圍一圈榴開百子的圖案。

夕瑤心中隐隐覺得哪裡不對。那種感覺仿佛是一條絲線，等你要抓它的時候，又抓不着，白難受一陣。

目光轉回手邊的脈案，騰地一下，眼神中靈光一閃。

“大娘子這妝瓶倒是好看的緊，雨過天晴藍，放在妝台上，即便是不用，看着心裡也舒服。”

“是啊，我也覺得這一套瓶子好看。我原先孕期懶得走動，自然也不愛打扮。娘家嫂嫂來看我，給我帶了這一套。面脂，手油，花露都有。一打開，芳香撲面。你别說，這才用了半個月不到，的确覺得這臉皮光潔多了，連大人都說我氣色好了呢。”

潘大娘子雖然不知夕瑤為何說到了妝瓶，但還是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又看夕瑤眼睛盯着那幾個瓶子，心想，這套瓶子的确好看，也難怪年輕小姑娘喜歡。“我這套用過了不好送人，唐小姐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去壽康堂再采買一套給您送到府上。”

“壽康堂？”

“是啊，壽康堂是我們這裡的老字号了。别看它隻是個藥鋪，這一年四季啊，還專門出應季的女子用品，搭配不一樣設計的瓷瓶。鬧，我那一套就是冬季的，選的是梅花香氣，可好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