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武的澎湃情緒似乎在時間裡逐漸消磨,平靜和理智奇迹般地占了上風,但問出的,依然是沖動下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你為什麼想收我為徒,為什麼這麼照顧我?為什麼一定是我?”
或許,他仍沒有冷靜下來。
蒼對他的提問早有預料,或者說,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他看着赤武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的眼眶,因為高度差而仰起的尚且稚嫩的臉龐,鬼使神差地蹲下,然後伸手按上了他的頭,道:“你尚未到能接觸戰火與紛争的階段,你不該出現在此,在此時此刻。”
赤武愣了,對他的話不明所以。
蒼則是繼續說着:“吾并沒有讓你與珍視之人為敵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遠離人世的紛争,無論是以哪一種形式。”
被蒼說中了心思,但赤武倔強地不肯承認,伸手拍掉了蒼放他頭上的手,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執著的魔,未達目的絕不肯罷休。
蒼張嘴,措辭在齒間糾纏一圈後,化作一聲長歎:“因為,這是天命,是你與我的。”
赤武聽蒼這麼說着,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感覺被愚弄的憤怒:“就因為這個原因?”
咬牙切齒的模樣,好似他膽敢說個是,他即刻發飙。
蒼卻恍若無感,道:“其實,吾也不是很清楚,觀星發現了你後,便隐隐約約有這種感覺,也認為你确為璞玉,想做,便做了,照顧你是下意識的行為,仿佛重複了千百次。對此,吾也感覺很奇妙。”
說着,他露出一個堪稱慈祥的淺笑,将赤武即将出口的斥罵給堵了回去,變成無奈的腹诽:他是不是有病?
“為何突然問起此事?你是想到什麼了嗎?還是想答應吾了?”
“……”抱歉,并沒有!
赤武此刻隻覺得當初懷疑蒼的自己是個傻子,說什麼也不可能把自己荒唐的想法告訴他,隻能以沉默作為回答。
這一場隻有赤武單方面生氣和激動的談話,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而一顆種子就從此刻開始,茁壯發芽。
蒼沒有必要騙他,所以關于他的過去,蒼并不能給他更多的幫助了。
對過去的好奇和渴望,給了赤武動力。
蒼近來的忙碌和信任,給了赤武機會。
在這幾天的踩點和觀察中,赤武早就摸清了通往各個方向的出入口在何處,以及哪一處的封印最弱,最适合逃走的時機等。
就在和蒼談完的這一晚,他動身了。
不知是否因為他一直太過安分與和善,六弦從來沒有人檢查過他的功體是否仍被封印,隻在最初檢查傷勢的時候簡單看了幾眼,無任何加強的意思。
現在的他,已經能夠沖破蒼對他功體的禁锢了。
并且,離開天波浩渺。
說幹就幹,赤武找準時機來到封印的邊緣,試圖運功沖破禁锢并離開。
不出所料,他體内的道門術力受到魔功的刺激,也随之動蕩起來,兩股力量在他的體内相互沖擊,毫不相讓,赤武随之提高了運功的力道,從間隙中抽出力量攻破封印。
不然就算功體恢複,等一會六弦及時趕來就沒任何意義了。
而觸碰到封印的瞬間,同屬于蒼的功力引起了赤武體内術力的共鳴,他的突破變得更加艱難,即便是力竭也難以成功。而就在這時,一股異樣的情感浮上了他的心頭。
“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殺我?”
“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我沒有殺人!”
“我沒有!從來沒有!”
委屈、憤怒、不甘、失望、恐懼、痛恨……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這如潮水般湧來的情感,幾乎是瞬間就掩蓋了他的理智,掌管了他的軀體,突破了他的禁锢。
魔氣,在這一刻被釋放。
青絲,在這一刻被染紅。
封印,在這一刻被破除。
待蒼趕到時,現場僅剩一片狼藉。
在遙遠的異度魔界中,恭候多時的戰将感受到遠方同伴的氣息,似是收到召喚,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