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寂寥無風，連同浪起的聲音都聽不見，天際層巒而起的橙黃中泛着粉色，逐漸連成一片，天地浩然，此方天地此刻隻剩兩人一妖獸。

青越将小妖獸小心翼翼的攬入懷中，自己的呼吸都輕上了幾分，唯恐動靜再大一些她就無法感受到觀言的存在。

剛才還隐匿在人身後的舒展着翅膀的妖獸此刻隻縮成小小的一團，若不是青越真切的從手上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呼吸聲從小妖獸身上傳來，隻怕……她不敢想。

她将手上的動作放的極緩，看着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小妖獸，此刻她心底的感覺很奇怪。

或許是觀言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她不懂的情緒，也或許是因為深藏在心底的那一抹奇怪的情緒。

觀言最後的一眼，像是在以目光為筆，将她整個人都仔細描繪了下來，帶着一絲溫柔的克制，但再細看，那克制下像是隐藏着更加深層次的東西，似岩漿在翻湧，又似驚濤般震蕩，最終都被深深壓制了下去，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觀言。

但這種感覺，這樣的目光，她好似再哪裡見過，青越低下頭看着此刻有些無聲無息的小妖獸，手指微微動，輕輕搭在小妖獸的背脊處，指腹傳來一抹溫熱，一如初見那般。

但明明，在她翻遍所有的記憶後，從未有過這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從未有人這樣看過她，好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都隻化為一抹很淺的笑意。

按理說，她該是難過的，至少也應該有一瞬間的傷心。

但很奇怪，她心中有的卻隻是虛無的空蕩，指尖貼近胸膛，傳來的心跳聲和往常别無區别，但這是不對的，青越這才察覺到自己有些過分的淡漠。

觀言與她相識最久，與她相處時也是最不相同，此刻就這般躺在她手心中，然而她的情緒起伏卻并未如她所想那般。

她不是沒見過情緒起伏的人該是什麼樣的，正因她見過，所以她才會察覺到自己奇怪的地方。

身旁還有一人的呼吸聲在逐漸加重，青越轉頭看去，是葉明軒。

此刻的葉明軒像是還沒回過神一般，瞪大了雙眼看着剛才觀言消失的地方，察覺到青越的目光後他回望過來，眼中的驚異一覽無餘的顯現出來，有些磕磕巴巴的開了口：“觀言……他……”

不僅有驚異，或許是想到了剛才觀言的行為，葉明軒的眼中還閃過茫然，當他的目光落在觀言身上的時候，小小妖獸的身自此刻蜷縮成一團，他眼中還有止不住的哀痛。

連他最常帶着的笑都消失在嘴角，原本還有些懶散的模樣也在此刻消失殆盡，青越注意到他此刻正朝着自己走來，落在身側的雙手正在很細微的顫抖着。

這一切都表明了葉明軒心底的不平靜，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看他此刻的狀态也知道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

我這是怎麼了。

青越在心底問着自己，她明明也該同葉明軒一樣有着至少哪怕多一絲的情緒波動，那樣才是正确的，可是她沒有。

她又想起了還在九重天時的事情，彼時的她好像也是這般，即使是和原岐相處千百年之久，即使二人都快要結為仙侶，但現在想來就算是沒有跌落淨海，沒有被洗去那些所謂的愛恨嗔癡，她對原岐好似也沒有特别的情感，有的隻是那場夢境後的震驚與滿是想要逃離的心。

連同她拿了她天鳳精血的甯白芙，她有的也不過是于夢境中所見她身上蚩的氣息仍在的厭惡，而對其本人，哪怕在九重天上的那些年，就算是她不常出華雲宮，卻也能聽到一些關于原岐于甯白芙的傳聞，但這些話卻隻是像一陣風似的，隻從她心頭吹過，此外再無其他。

青越的思緒放的更遠了些，她想到了消逝于大荒難大戰的父母與族人，除惋惜與悲憫外，或許她是有那麼一絲惦念的，但也不多。

這些種種，無論是九重天的人，還是父母族人，亦或是……她将目光落在手中，看着小妖獸，亦或是虛無境的觀言，再或者是在人界遇上的師父、師兄和師姐等人。

她心中生起一絲不可名狀的恐懼，不知道是不是淨海的緣故，或者說她本就是如此，一個不懂情緒的異類。

但也好似不準确，她能明顯的察覺到自己對蚩的厭惡，是一種本能的厭惡。再加上之前被天道追殺時濃烈的情緒。

她有些茫然。

她看不明白自己，也看不明白觀言，

觀言最後說的那句話，帶着滿是不舍和憂傷說的那句“時候到了。”

究竟是什麼意思，和她有關嗎？

觀言與她真的隻是恰好在虛無境相遇那麼簡單的嗎？

觀言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