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坑坑窪窪的,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李一清腳下一滑,被初一順手扶住。
“空氣好濕。”初一鼻尖聳了聳。
秦荼正在貼着石壁靜心聆聽,聞言白淨的面龐罕見地帶上了一絲煩躁,她低聲:“不好找,要是這邊太濕的話……不應該在這的。”
李一清沒明白濕度和她們要找的東西有什麼關系,是要找藥材嗎?
初一看着幾乎是蜿蜒不絕的石壁和亂石堆積的懸崖底部,覺得她們這樣不知道得找到什麼時候。
秦荼應該也是一樣的想法,想着,她定定地看着初一,嗓音輕柔:
“初一,要是我失敗了,你能順利把我們帶出去嗎?我想光憑外邊兩個人是沒辦法成功的。”
初一愣了一下,最後猶疑地慢慢點了點頭:“我……應該,可以。”
秦荼笑了:“那就拜托你了。”
說着,她伸出左手,反轉掌心朝上,慢慢掐指演算起來。
這是常見的小六壬,初一來時也推演過,兩頭皆是空亡,大兇之兆。
秦荼手腕上的黑色佛珠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碎了,初一眼睜睜看着秦荼本來瓷白的手臂出現了細細的紅色紋路,密密麻麻地蜿蜒生長,随後紋路擴大變寬,直到一條條血迹流淌而下時初一才反應過來這是血管破裂了。
血迹出現了金色的纖細線條,交織糾纏着,随血色流動。
連周圍的氣流都隐隐晃動起來,本來還算明朗的天色頃刻間暗下來,像是夏日午後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将至,又像是傳說中天神發怒,降下雷罰的前奏。
風漸漸大了起來。
秦荼臉上的神情沒有變,還是很淡然。初一的心卻提到嗓子眼了。
秦荼算着算着,突然身子晃悠了一下。
“秦姐姐!”
初一眼疾手快地立馬扶住她,秦荼稍微舉了舉手示意自己沒事,但是初一見她臉色蒼白得像雪,偏偏唇角又慢慢地溢出紅色鮮血,觸目驚心,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測算被打斷,風暴卻沒有随之而止,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狂風吹得樹木沙沙作響,空氣中濕潤之氣愈發濃重。
“秦姐姐……”李一清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屏住呼吸,眼底飛速閃過一絲驚豔。
秦荼甚至連面容上的僞裝都堅持不了,暴露出昳麗的眉眼,眉目如畫,那雙總是帶笑的眸子此刻也是漂亮清絕,初一一向知道莊主是很漂亮的,那雙眸子尤其,像是料峭春風,又像是醉人的陳年老酒,隻是現在上邊虛弱的神色讓人起不來一點欣賞的心思。
莊主的重量好輕……
初一急促着低聲詢問:“還好嗎?需要我做什麼?”
秦荼神色漫不經心地抹去唇角的血迹,明明臉色慘白,可是還是笑了笑:“活着呢。”
初一敏銳地嗅到了熟悉的異香味道,隻是轉瞬即逝,讓人分不清是不是錯覺。她也就沒太在意。
“這件事的反噬竟然那麼大的嗎?”初一很不安,這種不安是從她還在凡間流浪時就有的一種恐懼,總是覺得自己的力量不夠,現在也是這樣。
“算不出來……”
秦荼将腦袋靠着初一肩上,語調很輕:“我的錯,我應該拿到八卦盤再來的……隻是我等了一百多年才等到鬼城現世,實在等不了八卦盤現世了。”
聲音很小,幾乎是耳語了。
李一清小心翼翼地走近,問:“秦姐姐沒事吧?”
看見她走近,初一很微妙的有些不适,她下意識将秦荼的身子抱緊一點,搖搖頭:“不行,她情況不好。”
“連秦姐姐都算不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李一清也有些猶豫,幹巴巴地說。雖然她很喜歡刺激的東西,但是她可沒有打算死在路上啊。
秦荼緩了緩,可以起身了,但是這孩子摟着她的腰的力氣不小,她幹脆就再休息一會,緩解緩解心口的疼痛。
“你說鬼城?”秦荼打量着陰冷幽暗的峽谷和天邊黑壓壓壓下來的一團陰影,把一顆藥丸塞入口中,等咽下去後才開口,“這地方……”
她彎了彎唇,弧度諷刺:“可是神明的傑作。”
這裡是神明的地盤,任她秦荼怎麼神機妙算,終究窺不破那一道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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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啊?我們是不是搞砸了?”劉胖子急得團團轉,把老人已經僵硬的軀體一把挪開祭壇,老人咕噜咕噜兩下滾下祭壇,可是已經滲入的血迹無法清除,光芒越發刺眼。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馬功成罵了兩句,冷靜下來,試圖用水澤符去沖刷祭壇,但是顯然沒有用,光芒漸漸擴大,遮掩住了視線。
全部的紙人都動作起來,紙張摩擦間窸窸窣窣的像是小雨,一排排紙人全都虔誠地跪下,整整齊齊地對着祭壇頂禮膜拜。
這時天邊突然一聲雷響。
馬功成徹底傻眼。不是,為什麼突然打雷了?也沒有人告訴他要怎麼阻止祭祀啊?這是祭祀結束已經召喚出什麼東西了嗎?
而烏雲已經不知何時遮住了月亮,一點光都沒有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