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好天氣,萬裡無雲,惠風和暢。
“初一還沒有逛過青樓吧?”秦荼細細給黑衣的少女束起長發,看着初一頗為精緻的側顔笑道,少女山根筆挺,像是林間的松柏,雙目兩點漆黑,沉穩又冷靜,身上有一種獨有氣質,怕是比起那些個男子還要招小姑娘喜歡。
她是心血來潮想給這标志的小美人打扮一番,于是向來潦草慣了的刀客被迫坐在鏡前被莊主大人上下其手,看着琳琅滿目的水粉香膏眼花缭亂。
“沒有……”
初一雖然久居山中不食人間煙火,可是山莊裡多的是講些葷段子的,她也并非不通人事,聞言顔色稍赧。說是在青樓裡邊也不一定是要做那檔子事,甚至人人都以為文人墨客逛青樓最是風流,可是依照初一那寡淡的人生見解來看此事還是過于……驚天地泣鬼神。
更何況……原來女子也逛青樓的麼?
秦荼漫不經心地把胭脂揉在初一眼角,一點點暈開,像是在玩什麼好玩的東西:“還是太年輕,你沒做過的事情恐怕多了去了。”
初一俨然以為自己沒有逛過青樓是十惡不赦的事情了,想着,她看着鏡中秦荼雲淡風輕的笑意,心底突然出現了一個猜測。
秦姐姐她……莫不是對逛青樓這件事很娴熟?
“好了。”秦荼終于玩夠,滿意地放開了她,“你看看,這不是很好看嗎?”
初一的注意力放回到鏡子中的人兒身上,覺得有些陌生。還是那張臉蛋,隻是她向來活得像是野草一般随便,第一次,野草也算是開了花。
如果說秦荼不施粉黛都像開了滿樹的海棠花一般昳麗,張揚到不可忽視,那麼她現在就像是雨後的草地開出的細細小小的小黃花,遠看會是霧蒙蒙的一大片。
清新的、也許還帶着點雨水味道的小黃花。
可是兩人的身影一同映襯在鏡面時,和諧到讓人覺得……似乎很是般配。
初一又一次被女子獨有的美所打動,也是第一次為着自己的樣貌心生歡喜。
“很好看。”初一這樣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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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要數晚上熱鬧,說來醉紅軒也是高雅的場所,裡邊清倌兒賣藝不賣身,秦荼她們來時恰巧趕上花魁露面,女子猶抱琵琶半遮面地端坐台上,衆人的叫好聲都要蓋過琵琶聲了。
更有甚者一擲千金以搏美人一笑,燈火通明間推杯換盞,吟詩作對以求可以得到姑娘青睐的不知幾何,一張張詩作貼滿了牆,裡邊不少的是修士,混雜在高官貴人裡邊,神色或含笑或冷靜,初一看得不太分明。
“姑娘們的題和韻都出來了,看看諸君哪個能作。”
“來來來——諸位,這裡出來了一首,曉翠姑娘你且仔細聽着罷!”
衆人都熱鬧起來,哄笑着将一位男子推上前去:“你做得這般快,讀來讓大家見識見識。”
說來也是怪事,出了這檔子事這醉紅軒卻還是生意興隆,不知是掩下了消息還是根本無人在意。
青樓老鸠見了她們,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笑着問:“兩位是喝茶還是……?”
她聲音壓低了一點,“我們這裡也有相當漂亮的小倌,身強體壯又能吟詩作畫,包兩位滿意的。”
說着又隐晦地打量了她們一眼,隻是要是能和這兩位春風一度,占了便宜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秦荼似乎還挺感興趣的,初一擔心她興緻上來了真的想玩一玩,立馬就将山海莊的令牌取出,冷淡道:“山海莊受托而來。”
老鸠立馬收斂了神色:“是我狗眼不識泰山冒犯兩位大人了,兩位這邊請。”
“閑話少談,直接說情況。”初一落座後開門見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醉紅軒來信說是‘疑心’有精怪混入,這不是立馬就能知道是誰嗎?”
來這的客人大多會喜歡長期鐘情于一位姑娘,就算不是,和哪位姑娘一同過的夜也查得了,力竭而亡後隻消看看是哪位姑娘曾經作陪,在初一看來這不是難事。
“大人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是引着客人到姑娘房中的,按理會知道,可是問題就出在這,死的客人見過哪個姑娘的都有,這總不能是我這裡的姑娘全部都是妖怪吧?更何況,這些姑娘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她們是不是人我還能不知道?”
老鸠說着說着激動起來:“來了好幾個道士都說我這裡有妖氣,來來回回好吃好喝供着兩個月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說該不會是騙子吧。怎麼修道人還騙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呢?”
初一沉思了片刻,開口:“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死人的?”
“什麼時候?嗯……大概就是兩個月前吧,陸陸續續死了十三個了。”
初一身上沒有什麼法器,内力也稍顯不足,她倒是沒有感受到什麼妖氣,隻有一陣陣香粉胭脂的味道,濃得像是一頭栽進了春天的花野裡邊。
“秦姐姐,您怎麼看?”初一認真想事情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幼時,一張臉淡淡的沒什麼波動。
“難說。”秦荼也思考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畢竟……全是妖怪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老鸠臉都白了,一想到這裡全部都是潛藏多年的妖怪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長大人,你就别逗我這個老婆子玩了。”
秦荼勾起唇:“戲言罷了,不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