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唐荒從未将她當作無所不能的莊主大人看待過,秦荼心底軟軟泛酸,被少年的一片幹淨燙到一般。
“……總要有人去做的。”秦荼心尖顫了顫,看着符陣亮起的光,以及隐隐開始扭曲的時空,頓了頓,語氣還是輕緩:“我願意當那個人。”
每逢亂世自有天命人,有的人似乎是為此而生。
“我也願意陪你。”松了握着刀的手,唐荒稍微彎下一點腰,直接将還在流淌着血的手牽上她的,湊近着撫上自己臉頰,眸子漆黑一片。
掌心是對方溫熱的血,蹭上少年清冷面龐,像是鬼怪一般冷肅,黑眸深沉昏暗。
唐荒垂了垂眸。弄髒了。這雙總是白淨,隻用來提筆抓藥的手。
以身入局的聖人莊主,哪怕再怎麼嘴硬,其實和大巫卿否,也就是她師傅具有同樣的神性。
而唐荒……渴求着渎神。
“我會等你,等你要用破陣子的時候,就是我們再見之時。”
屆時我将成為你最好的刀。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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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道長。”
清冷的女子稍微颔首,擡手示意唐荒喝茶。
想要聯系到南宮祝不算難,南宮福今天早上過來山海莊一趟,把臨時住下的地址給了唐荒。這會南宮福出去了,唐荒便順勢拜見了南宮祝。
兩人看起來都有些憔悴,唐荒喝了點熱茶醒醒神,昨天送别秦荼後她一晚上沒睡,輾轉反側到有種自己獨守空閨的凄涼感。
“南宮道長,我是來告知一聲的。”唐荒将茶葉放在桌上,稍微低頭:“我短時間内回不去山莊,讓我轉帶的茶葉大概是送不了了。”
“嗯。有勞。”南宮祝表示理解。
“我能打聽些事情麼?”唐荒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可是對方并不訝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一般,點了點頭:“知無不言。”
唐荒想着,問:“南宮福說您是自願離開廿三姑娘的……這是真的嗎?”
“嗯。”在聽到廿三這個名字時,南宮祝面色便隐隐有些隐忍,很細微的變化,聲音還是冷淡:“我從來沒有想要和她結為道侶。”
“人妖殊途,我不小心才中了她的計謀。”
“……此前看你們看起來恩愛……”
南宮祝似乎被自己氣到一般,冷峻地按着太陽穴:“嗯,情蠱不就是做這個用的麼?”
“這是……怎麼做到脫離情蠱控制的呢?”
這不僅僅是不喜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廿三是她的殺母仇人才如此抗拒,這是完全沒有一絲動心一絲可能。
要是不愛,真的會被這麼堅決毫無餘地地拒絕麼?違背生理,忍受苦痛,也要斷絕關系。
“……因為不高興。”
南宮祝直視着唐荒,雖然她和秦荼長得并不像,可同樣都是淺色的瞳眸還是讓唐荒恍惚一瞬,畢竟這話從秦荼口中說出來也毫無違和感——
“吃飯睡覺很正常,是活下去的必要,但并不高興。種下情蠱後待在她身邊就是這種感覺,但總有些東西是一定要得到的,生死不論。”
比如她仗劍走天涯時吹過的昆侖的風。
是以兄長一來找她,她便恍然想起和兄長年少時玩耍的時光,再而由衷感到自己魂靈空洞,不得不走了。
相顧無言,知音難覓。
唐荒很深地低了低頭。
好在她一直努力着,不僅靠近秦荼,還靠近她的抱負。
“您要殺了廿三嗎?”少年聲線是異樣的冷靜。
“……抱歉讓您受驚了。”南宮祝蒼白的面頰浮現溫和歉意:“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兄長實在不該讓您參與進來,平添您的煩惱。大概是他看輕了您,沒料到你全部都知道了。”
“這包茶葉不該由您轉交。”說到此處,她面色微微一變,冷淡的眉眼更加蒼白幾分,唇角溢出鮮血。
唐荒頓了頓:“需要為你叫人麼?”
“不必,離開子蠱後的一些後遺症罷了,呵……廿三大概會更難受些。”她擦了擦血迹,似乎是吞咽了一下些顯得體面些,神色還是厭世的冷:“初一道長,其實自從知道那人給我種下的是子蠱時就想了很久。”
“……”唐荒無言以對。
“您要不要猜猜什麼情況下,一個從來都是隻顧自己舒服的妖怪會甘心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南宮祝很是罕見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笑了一下。
“……”唐荒莫名覺着自己也不是難以理解廿三的想法。是了,什麼情況下會這麼做?是因為知道她會走才提前留出了退路。也是明知她要走還是願意拿性命留她在身邊片刻。
“既然都做好了被我殺死的準備,我再不邀請她不是有些說不過去麼?”
修為高深的道長笑容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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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姐姐你來啦。”
小姑娘蹦跶着從梅樹林的景觀石上跳下,身上的小籃子都快活地一甩一甩:“你們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嘛?”
“嗯。”少年本就寡言,阿梅這會見她更覺得她内斂了許多,手上胡亂纏了幾圈還滲血的紗布,模樣有些可憐。
“初一姐姐,你怎麼了?”阿梅站定,有些擔憂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