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唐荒稍微笑了笑，隻是任誰都看得出她并不高興。昨晚送别秦荼時她是真的有一刻想要跟上去的，她知道秦荼隻是表面上吓唬人，她要是真的咬緊不放，秦荼總會心軟的。

可是那有什麼意思？憑她現在還是凡人的力量能做什麼？除了在秦荼疲憊不堪時幫她蓋個被子外毫無用處。

其實唐荒是後知後覺感覺到，秦荼不讓她跟着，也未嘗沒有讓她避免對上廿三做出抉擇的意味在，逃避可恥，但确實有用。她勉強穩定心神：“阿梅，我們繼續修補籃子吧。”

“好哒。”阿梅從籃子中取出那看起來就不大一般的小勺，此前她就是拿着東西舀月光的：“我試試撈一撈，雖然不多，總比沒有好。”

“嗯。”唐荒看着她真就揮舞起來，一面還往前走着：“走吧初一姐姐，我們到街上去……咦？”

正跟在她身後的唐荒适時停住腳：“怎麼？”

阿梅察覺到勺子重量變化了些許，将勺子捧到眼前，定睛一看，果然盛了滿滿一勺的水色。

“……咦？咦咦咦咦咦？”阿梅一連“咦”了好幾聲，瞪大眼睛，“奇怪？”

唐荒不明所以。

阿梅撚起那塊水色的一小邊，直接将它像是提綢緞一樣提起，阿梅娴熟地将它纏上籃子，一點一點撚緊成線，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東西到底在哪裡。

唐荒耐心等她纏完。

“纏好了，沒想到突然就見着了修補月籃的材料，真是稀奇，就是可惜還不夠……哇？”

阿梅回身去看自己的小勺子時，裡邊又是慢慢一勺水色。

這一來二去的，阿梅意識到不對，呆呆地擡起頭看唐荒：“初一姐姐，發生什麼了嗎？”

“這是你的思念，執念，貪念……還有妄念。”

唐荒一時愣住了。

她的嗎？

阿梅捏了捏完全沒有觸感的小東西，嘀咕一聲：“很幹淨呢。”

原來哪怕剛剛分離，她就似嗔似癡，百念纏身了啊。

幹淨……什麼？

幹淨她這樣貪婪着想要染指仙尊麼？

阿梅蹲在路邊一根一根地撚繩，耐心地修補月籃，唐荒在她旁邊安靜看着小姑娘手指靈巧地翻飛，将她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穿插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愛恨之間。

這裡或許還有雲中君的情感留下。

而他們将被拿來澆灌梅子。

真好，也真不好。

一直到日頭偏西時阿梅才擦了擦額角的汗，長舒一口氣，随後站起來，不料站起來那一刻眼前一花就要暈倒，好在唐荒眼疾手快扶住人。

“……小梅神也會蹲久了腿麻？”

唐荒有些無奈。

“哼……神其實沒什麼高貴的，也是一樣很容易死掉。”阿梅嘟囔幾句：“不管這個，我的籃子終于補好了，多虧了你。”

很容易死掉嗎？和人類一樣脆弱啊。腦海中浮現女人安靜躺在床上時的樣子，像是一尊瓷娃娃，漂亮，随便就會被打碎。

“……不客氣。”唐荒什麼也沒有做，實在擔不起。

何況或許不是多虧了她，而是多虧了秦荼。

“今天晚上就可以正常澆灌啦，沒兩天保證全城的梅子都熟得透透的！”阿梅拍了拍小籃子，高興地又拍了拍唐荒的衣擺。

“今晚我幫你吧，兩個人快些。”

“再好不過。”阿梅牽起唐荒的手：“诶呀先不管啦，我們去吃糖葫蘆吧。上街上去玩呗？”

“依你。”唐荒好脾氣地任由她牽着，看起來活潑的小姑娘這會反倒慢了腳步，猶豫着試探性問道：“……初一姐姐，是有什麼很想要的東西嗎？”

“……”唐荒目光稍微移開一點，“……嗯。”

“初一姐姐，不要留遺憾呀，想要什麼得要早早做好決定，比如要是喜歡糖葫蘆就得立馬給自己買一個，不能拖。”

“是嗎？怎麼說？”唐荒有點好笑地看着轉過頭一臉認真的小姑娘，小孩子家家的比她還老氣橫秋怎麼好？

“不然會來不及的。”阿梅認真點了點頭

“可要是她不樂意怎麼辦呢？”唐荒很淺地笑了笑，語氣溫和：“糖葫蘆不樂意讓你吃掉該怎麼辦？”

阿梅被難倒了，思索了很久，眉頭都皺到一起了，還圓乎乎的臉蛋都蜷成一團了。

“怎麼會呢。”阿梅腳步慢了下來，有些難過。

“舍不得讓它傷心。那就不吃了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唐荒看到賣糖葫蘆的稻草棍子，上前買了串，遞給小姑娘。

“這可能就是，執念又妄念的原因罷。”